离开薛家庄的那天,寒风卷着枯叶打在亮子脸上。村里人远远指指点点,孩子们追在他身后喊“疯子”。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始终没有回头。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月,亮子来到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庙门歪斜地挂着,神像缺了半张脸,供桌上积满厚厚的灰尘。他太累了,瘫坐在神台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柱子浑身是血地向他伸手:“兄弟,救救她们……”亮子猛地惊醒,发现月光下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是个白发老妇人,手里拄着桃木拐杖,浑浊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跟我走吧。”老妇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你身上的怨气能把阎王爷都吓跑。”
亮子鬼使神差地跟在她身后。穿过一片乱葬岗时,他看见坟头飘着蓝色磷火,听见若有若无的啜泣声。走了不知多久,一座阴森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匾额上“往生堂”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半边。
“我是龙婆,守着这义庄四十年了。”老妇人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腐臭味扑面而来。屋内停放着十几口棺材,墙角堆着写满符咒的黄纸。龙婆扔给他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换上,去后院劈柴。”
接下来的日子,亮子白天劈柴、打扫义庄,晚上听龙婆讲阴阳之事。龙婆说这义庄专门停放无人认领的尸体,她会给死者超度,也会帮活人驱邪。有次隔壁村的小孩中了邪,龙婆带着亮子去做法,他亲眼看见桃木剑刺入墙缝后,流出黑色的污血。
一年后的清明,亮子在给义庄的死者上香时,突然想起柱子。他偷偷跑回薛家庄,远远望见阿梅和英子在老槐树下烧纸钱。阿梅的鬓角添了白发,英子长高了不少,两人却始终沉默着,只有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亮子在坟前上了三炷香,香烟突然诡异地聚成一团,朝着薛家庄的方向飘去。当晚回到义庄,龙婆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从柜子里翻出个龟壳:“你有心事,说吧。”
当亮子颤抖着讲完所有经历,龙婆的脸色变得铁青。她将铜钱丢进龟壳,剧烈摇晃后倒在地上——三枚铜钱竟全部立了起来。“阴婚续命,触犯天条。”龙婆的声音发冷,“薛二柱的魂魄最多撑到今年冬至。”
龙婆带着亮子钻进义庄的地下室。这里比地面更阴冷,墙壁上挂满了泛黄的符咒,墙角的油灯忽明忽暗。她从檀木匣里取出一本破旧的《幽冥录》,书页间夹着干枯的尸香魔芋花瓣。
“阴婚自古有之,但活人嫁死人,需以槐树为媒,经血为引。”龙婆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诡异的插画,“薛二柱横死阳寿未尽,执念化作槐灵。阿梅每月十五在槐树下焚香献酒,实则是在维系阴婚契约。”
亮子想起阿梅看他时惊恐的眼神,后背一阵发凉:“那现在怎么办?”
“冬至之夜,阴气最盛。若不能解开阴婚,薛二柱会魂飞魄散,阿梅和英子也会被阴气反噬。”龙婆取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有人在破坏平衡,薛家庄的方位……”
话音未落,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油灯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龙婆迅速点燃符纸,火光照亮一张扭曲的鬼脸——是个身穿道袍的人,额头上贴着残缺的符纸。
“是镇邪司的人!”龙婆挥出桃木剑,符咒化作金光。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叫,“薛二柱的魂,必须灭!”交手间,亮子瞥见鬼脸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疤”字。
战斗结束后,龙婆吐了口鲜血:“当年杀害柱子的人,怕鬼魂索命,雇了镇邪司的道士。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掏出一把朱砂,在亮子额头画了道符,“今晚去薛家庄,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深夜,两人潜到薛家院外。老槐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树干上缠绕着红色丝线,直通屋内。亮子透过窗户缝隙望去,阿梅正在梳妆,镜子里却映出两个身影——她身后,柱子的魂魄正温柔地为她梳头,指尖穿过发间,带起阵阵寒意。
龙婆示意亮子绕到后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阴气扑面而来。堂屋中央,四个道士正在做法,桃木剑插在盛满黑狗血的铜盆里,四周摆满缚魂钉。柱子的魂魄被困在符咒结成的光网中,变得愈发透明。
“住手!”亮子冲了上去,却被一道金光弹开。为首的道士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厉鬼早该灰飞烟灭!”他手中的铃铛狂响,柱子发出痛苦的嘶吼,槐树也开始剧烈摇晃,无数槐叶化作利刃在空中飞舞。
龙婆甩出捆仙索,与道士缠斗在一起。亮子趁机扑向铜盆,却被黑狗血溅到手臂,皮肤瞬间溃烂。他咬牙打翻铜盆,符咒光网出现裂痕。这时,阿梅突然冲过来,挡在柱子面前:“求你们放过他!这四年,是他在照顾我们!”
原来,柱子遇害当晚,阿梅就感觉到了异常。半夜醒来,她看见柱子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第二天,她在女儿的衣兜里发现了带血的银元,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每晚子时,柱子都会出现,帮她做家务、照顾母亲,只是不能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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