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只剩下刀疤弟子凄厉的哀嚎、林渊沉重的喘息,以及阿璞剧烈的心跳声。
阿璞惊魂未定,小脸煞白,背上的汐似乎也被刚才的杀气和惨叫惊扰,发出微弱的、不安的嘤咛。他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救了他却又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男人。那身残破的月白道袍……是玄元宗!是屠戮他家园的刽子手之一!可为什么……他要救自己?还斩断了同门的手?
阿璞眼中充满了极致的警惕、仇恨和巨大的困惑,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背上的汐护得更紧。
林渊拄着剑,艰难地喘息着。刚才那雷霆一剑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丹田空虚剧痛。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他强行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痛带来一丝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越过弥漫的冰尘,落在了阿璞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疲惫,有深不见底的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祈求的光芒。他看到了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和警惕,看到了他脚踝上凝结的血冰,看到了他背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小鲛人。
掌心中,那截染血的剑穗,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流和……催促。
林渊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腑。他猛地将拄地的长剑拔出,带起一蓬冻土。剑尖斜指地面,残留的血珠沿着剑锋滚落,滴在冻土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他站直身体,尽管依旧摇摇欲坠,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却已布满裂痕的残剑。
他看向阿璞,声音依旧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跟我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荒原深处,那里是被鲛绡蓝光笼罩、却依旧危机四伏的冻土。
“想活命……”他直视着阿璞那双充满仇恨和惊疑的眼睛,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像是在对某个虚无的存在起誓:
“就信我一次。”
寒风卷过荒原,吹动林渊染血的残袍和阿璞褴褛的衣衫。头顶,巨大的蔚蓝鲛绡无声流淌着温柔的光,如同沉默的见证者。荒原上,断手者的哀嚎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风声呜咽。阿璞抱着背上的汐,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看着林渊那双燃烧着痛苦与某种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看着那柄滴血的长剑,又抬头望了望头顶那片属于婉鱼姐姐的、纯净的蔚蓝。
信?一个玄元宗的刽子手?凭什么?可刚才那救命的剑光,那斩断同门手腕的狠绝……以及此刻他眼中那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的复杂光芒……阿璞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想起婉鱼姐姐最后融入那片蓝光时,眼中破碎却依旧清澈的光。姐姐……会希望他怎么做?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就在阿璞内心天人交战、林渊的体力与意志都已濒临极限的刹那——
“啾啾!”
一声清脆空灵的鸟鸣,如同玉石敲击,突兀地划破了荒原的肃杀与沉重!
一道翠绿色的流光,快如疾电,无视了凛冽的寒风,从遥远的南方天际激射而来!那流光在覆盖苍穹的蔚蓝鲛绡下显得格外灵动,它精准地绕开林渊和阿璞,如同一片被风卷起的翡翠叶子,轻盈地悬停在阿璞身前不远处的半空中。
光芒收敛,显露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如同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的灵鸟。它形态优美,羽毛流光溢彩,一双豆大的眼睛如同纯净的黑曜石,闪烁着智慧而温和的光芒。它小小的喙中,衔着一枚奇异的东西。
那是一枚种子。
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乳白色。种子表面,天然生长着极其细微、闪烁着淡银色微光的螺旋纹路,仿佛将一片浓缩的星空封印其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如同月下清泉般从种子中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和血腥气。仅仅是靠近它,阿璞脚踝伤口的刺痛和体内枯竭的寒意都似乎缓解了一分。背上的汐,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丝。
“月……月见草?”阿璞失声低呼,认出了这传说中的圣物。那是只在最纯净的月华下才会萌芽的灵植,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和净化之力!
翡翠灵鸟歪了歪小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阿璞,仿佛带着某种鼓励。它轻轻一松喙。
那枚乳白色的月见草籽,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地、平稳地飘落下来,精准地悬停在阿璞沾满冻土和血污的小小掌心上方。
就在种子落入阿璞掌心的瞬间——
一个温婉、清晰、仿佛带着药草清香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和林渊的心神中同时响起。那声音跨越了万水千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切的凝重,正是药王谷谷主——素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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