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那株琉璃嫩芽,在云无涯臂弯形成的微弱庇护所里,顶端的花苞,七彩光晕流转,比之前更加明亮了几分。它仿佛在无声地汲取着什么,又像是在默默守护着什么。
灵荒境深处,一片刚刚被琉璃光晕催生出的、最为茂密的玉髓林中心。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这是一位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袍子上沾满了灰尘和枯叶,看起来如同一个在荒野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蕴藏着亘古星辰。最奇特的是,他右手拄着一根焦黑的木杖,杖头还残留着雷击的痕迹,而他的左手,则端着一面边缘坑坑洼洼、布满裂痕、镜面却异常澄澈的古老铜镜。
老者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新生玉树与枝叶,精准地落在了远处深坑的方向,落在了昏迷的云无涯和他臂弯下那点微弱的七彩光晕上。他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震惊!难以置信!狂喜!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种近乎窒息的凝重。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面布满裂痕的铜镜。镜面澄澈如水,没有映照出周围的玉树新绿,反而清晰地映照出整个九重天宇的缩影!那原本破碎、遍布裂痕、被污秽黑气缠绕的天穹,此刻,无数道纤细而坚韧的金色丝线,正如同神只的刺绣,顽强地修复着每一道伤痕!而在九天之巅,那个巨大的虚无黑洞中心,一点永恒不灭的金色光芒,如同定海神针般牢牢嵌在那里,散发出抚平一切创伤的悲悯气息!
老者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颤抖,轻轻拂过镜面上那些正在修复法则裂痕的金色丝线,又最终落在那黑洞核心的永恒金光之上。一滴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深刻如沟壑的皱纹滑落,砸在镜面上,溅起细微的水花。
“天道……补全……”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万载沧桑的颤抖,“悲悯……重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深坑方向,这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灵荒境……守陵人……苍玄……”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唤醒一个尘封万古的名号,“万载枯守……终见曙光……纵百死……亦要护住这……新生的火种!”
他手中的焦木杖轻轻一顿地面。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渊的气息瞬间内敛,如同沉睡的巨龙。他一步踏出,身影融入新生的玉髓林,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面布满裂痕的古镜,在他手中,映照着九天之上无声而伟大的弥合,镜面深处,倒映着深坑中那被守护的一点七彩微光,以及微光旁,那具残破却蕴含着不屈意志的躯体。
新生的森林在风中低语,玉髓般的树干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深坑边缘,云无涯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空洞漏风的嘶嘶声,银色的血丝从嘴角不断溢出。唯有他拢在胸前的右臂,如同最坚固的堡垒,纹丝不动地守护着掌心那株琉璃嫩芽。
嫩芽顶端的花苞,七彩光晕流转不息,仿佛在无声地汲取着散逸在新生法则中的悲悯神性,又像是在默默燃烧自身,维系着护佑一方净土的最后屏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息都如同绷紧的弓弦。
突然,云无涯紧蹙的眉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并非身体的剧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有亿万缕极其细微的、无形的丝线,正从九天之上垂落,轻柔地拂过他破碎的神魂核心。
他沉沦的意识之海,那片冰冷粘稠的黑暗,被无数点微弱的金光刺破。那不是叶清瞳最后燃烧的炽烈光流,而是更加分散、更加温柔、如同春日细雨般的金色光点。它们无声地融入黑暗的“海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和抚慰。
“……清……瞳……”
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名字,如同梦呓般,从他干裂的唇间极其微弱地逸出。伴随着这个名字,那些沉入他意识之海的金色光点,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汇聚、旋转。一个模糊而温柔的少女轮廓,在黑暗的深处,由无数光点悄然勾勒。
她有着灵动的眼眸,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忧郁,指尖悬停在幼鹿伤口上方时微微颤抖的专注……那是叶清瞳!是灵荒境中那个背负诅咒、孤寂而坚韧的少女!
这个由悲悯神性光点凝聚的虚影,并非记忆的闪回,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共鸣”与“回响”。她静静地悬浮在云无涯的意识深处,那双由金光构成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破碎的灵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安抚。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初融的雪水,顺着那些无形的法则丝线,缓缓注入云无涯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这暖流并非磅礴的力量,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修复”与“引导”特性。它温柔地抚慰着他神魂撕裂的剧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引导着他体内那几乎枯竭的本源星火,艰难地重新凝聚、搏动。他胸前那恐怖空洞边缘新生的肉芽,仿佛得到了甘霖的滋润,蠕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丝,银芒也稍稍明亮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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