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我所躺的地方,位于溶洞一侧的高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丈许见方的石台。石台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刻满了细密繁复、闪烁着幽暗光泽的符文。身下那温凉光滑的触感,正是来自这些符文和石台本身。
石台前方,视野骤然开阔。下方是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下空间。空间的核心,是一汪巨大无比的寒潭。潭水并非寻常颜色,而是一种粘稠、深沉的墨黑,仿佛凝固的深渊。潭面没有一丝波纹,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那些幽蓝的钟乳石微光,如同倒悬的幽冥星空。
寒潭周围,是层层叠叠、依着嶙峋岩壁开凿出的无数平台和洞府。绝大多数都隐没在深邃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和洞口闪烁的、或幽绿或惨白的微弱符文光芒。空气冰冷得刺骨,弥漫着浓郁精纯的死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冰渣。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那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方向的锁链拖动声,或者几声压抑短促、非人的嘶鸣,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却又更添几分阴森。
这就是玄阴宗的核心腹地?九幽一脉的根基?果然是亡者与寂灭的国度。
就在我默默观察、心神被这庞大死寂的幽冥景象所摄时,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石台下方响起,打破了沉寂:
“醒了?”
我心头猛地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石台下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布衣,身形有些佝偻,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木桶,里面盛着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墨绿色液体——那味道,竟与血衣侯府培养罐中的药液有几分相似!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仆,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然而,当他抬起眼皮,用那双浑浊的眸子扫过我时,我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仿佛被一条藏在枯叶下的毒蛇盯上。
“醒了就省事了。”老仆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省得老朽再费力气灌药。” 他提着木桶,动作有些迟缓地沿着石台边缘一道狭窄陡峭的石阶,一步步走了上来。
随着他走近,一股混合着陈腐药味、淡淡尸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寒骨渊’,九幽脉的埋骨地,也是你的‘洞府’。”老仆走到石台边缘,并未靠近我,只是将手中沉重的木桶“咚”地一声放在地上,粘稠的药液溅出几滴,落在光滑的石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你是脉主亲点带回的‘奇才’,”他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尤其在肩胛处那个被粗糙处理过、依旧残留着恐怖疤痕的地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奇才”应有的尊重,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但奇才也是弟子。玄阴宗的规矩,新入门的,不管什么来头,头一年都是‘试药人’。”
试药人?我的心沉了下去。血衣侯府的培养罐经历瞬间浮上心头。
老仆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用一根同样显得破旧的长柄木勺,从那墨绿色的药桶里舀起一勺粘稠的药液。那药液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玄阴固脉散’,”他将木勺伸到我面前,药液的气味更加浓烈刺鼻,“新入门的,经脉脆弱,受不住此地精纯死气冲刷。喝下去,固脉,也是淬炼。”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人喝一碗凉水。
看着那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液,我体内沉寂的死气本能地躁动了一下,那缕被深藏的生机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感。但我知道,没有选择。在这里,在这个老仆看似佝偻的身躯下隐藏的冰冷注视下,反抗是愚蠢的。
我沉默着,伸出依旧有些僵硬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沉重的木勺。冰冷的触感顺着手指蔓延。没有犹豫,仰头,将那粘稠、苦涩、带着强烈腐蚀感和浓郁死气的药液,一股脑地灌了下去!
药液入喉,如同吞下了一条燃烧的冰线!所过之处,食道和胃部瞬间传来剧烈的灼痛和冰寒交织的折磨感。紧接着,一股霸道的药力在体内轰然炸开!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全身的经脉!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挤出。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体表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
这药力,比血衣侯府的“蚀魂散”更加霸道精纯!它并非单纯地腐蚀,而是带着一种强硬的“梳理”和“加固”之力,强行冲刷、扩张着脆弱的经脉,将外界的死气更高效地引入体内。痛苦,是淬炼的代价。
那老仆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痛苦痉挛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看惯生死的麻木。他慢吞吞地又从木桶里舀了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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