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哀嚎如同亿万冤魂的恸哭,汇成无形的风暴,撕扯着每个人的灵魂。那污秽冲天的暗红光柱,贪婪地吸食着全城的生命,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一片绝望的淤血之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如同腐败内脏般的甜腥气息。
孙昭阳单膝跪在焦灼的熔岩沟壑边缘,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体内狂暴的凤凰真火在污秽大阵的刺激下愈发躁动,如同失控的熔炉在她经脉中冲撞,带来焚身般的痛苦,也带来一丝对抗那阴寒侵蚀的力量。她紧咬着牙关,牙龈渗出血丝,混合着嘴角的残血,滴落在脚下滚烫的焦土上,发出“嗤”的轻响。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污秽的光影和弥漫的烟尘,死死盯住沟壑对面的萧景琰。
他依旧站在那里,却已不复片刻前的挺拔与冷酷。玄甲多处焦黑扭曲,衬得他脸色惨白如纸。那把曾指向她的深黑长剑,此刻剑尖无力地垂落在地,握剑的手青筋暴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微微颤抖着。他佝偻着背,一手死死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暗沉的血迹。那双曾冻结万载寒冰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惊骇、剧痛、茫然、崩塌……以及一种被彻底欺骗后、深入骨髓的冰冷愤怒。
时间仿佛凝固。帝都的哀嚎是唯一的背景音。
孙昭阳看着他那双崩塌的眼睛,看着那柄无力垂落的剑,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了一丝。赌对了!这污秽大阵的失控,这亿万生灵的悲鸣,这对他自身根基的侵蚀……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灼热的焦味和浓重的血腥,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她不再看萧景琰,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拄着“凤凰喙”冰冷的弩身,挣扎着站了起来!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得厉害,但她强迫自己站稳。
目标——北疆!只有逃出这座正在被献祭的活地狱,才有希望!
她甚至没有再看萧景琰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障。她艰难地、一步一踉跄地,绕过脚下滚烫的熔岩沟壑,朝着禁苑深处、通往北方的黑暗,跌跌撞撞地走去。每一步,都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染血的、踉跄的脚印。
绯红的背影在污秽的光柱映照下,单薄、染血、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种百死无悔的决绝。她怀中那柄“凤凰喙”,核心晶石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搏动光芒。
萧景琰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焦土之上。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个踉跄前行的绯红背影,看着她每一步的艰难,看着她留下的血色足迹。帝都的哀嚎声浪冲击着他的耳膜,胸口血脉被侵蚀的剧痛啃噬着他的意志。那柄垂落的剑,仿佛重逾千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绯红的身影越来越小,即将没入禁苑深处更浓重的黑暗。
终于!
当孙昭阳的身影几乎要消失在视野尽头时,萧景琰那只紧捂着胸口、沾满暗沉血迹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信仰崩塌、被至亲至信彻底背叛所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霍然抬头,眼中所有的惊骇、茫然、剧痛,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再无退路、唯有斩断一切、向死而生的决绝!
他猛地提起那柄深黑的长剑!剑身发出一声高亢、凄厉、充满毁灭意志的长吟!不再是之前的嗡鸣,而是如同困龙脱枷、欲要焚尽八荒的咆哮!
他没有去看孙昭阳消失的方向。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撕裂污秽夜幕的黑色闪电,裹挟着滔天的杀意与冰寒刺骨的灵力风暴,朝着与孙昭阳逃离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方——那污秽光柱冲天而起、哀嚎声最浓烈的帝都核心,朝着那座他曾经誓死效忠、此刻却如同吞噬一切生灵的巨兽巢穴般的皇宫,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了回去!
剑锋所指,龙阙帝宫!
帝都的哀嚎被呼啸的北风撕碎,最终湮灭在身后。孙昭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残躯,像一匹濒死的孤狼,在追捕的罗网彻底合拢前,一头撞出那片被污秽大阵笼罩的绝望之地的。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原。
风,不再是帝都那种带着脂粉和铁锈味的污浊空气。这里的风粗粝、冰冷,如同裹着砂砾的刀子,狠狠刮过她裸露在破烂绯红衣料外的皮肤,带走最后一丝温度,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偶尔有不知名的凶禽发出凄厉的长啸,撕裂死寂。
脚下,不再是光滑的青石板或宫苑的沃土。是冻得硬如钢铁的黑色冻土,布满狰狞的裂缝,间或裸露着风化的嶙峋怪石。稀疏的、枯黄得如同死人头发的荒草,在狂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却也卑微地抓住每一寸贫瘠的土地。
冷。深入骨髓的冷。比萧景琰的剑气更刺骨,比那污秽大阵的阴寒更令人绝望。这冷意无孔不入,钻进她破碎的衣衫缝隙,冻结她流血的伤口,麻痹她近乎断裂的右臂,甚至试图冻结她体内那刚刚觉醒、却因过度透支而陷入沉寂的凤凰真火。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钢针,刺得肺叶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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