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的使者走了。”朱元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带着朕的‘问候’。”他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哼!便宜那狗贼了!”常遇春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哼道,“就该让老子带兵追上去,砍了他的狗头带回来!”
“匹夫之勇!”朱文正立刻抓住机会,斜睨了常遇春一眼,带着世家子弟的优越感,“杀了使者,徒然激怒陈友谅那数十万大军,于我濠州何益?叔父深谋远虑,虚与委蛇,方为上策!”
“你!”常遇春豹眼圆睁,虬髯倒竖,手按刀柄就要发作。
“够了!”朱元璋一声低喝,如同寒冰冻结。常遇春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猛虎,硬生生压下怒火,狠狠瞪了朱文正一眼。朱文正则微扬下巴,略带得意。
朱元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最后落在朱文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文正,遇春性烈如火,却是朕的虎将。你身为宗室,当知进退,懂分寸,以大局为重。”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
朱文正脸色微变,连忙躬身:“侄儿……侄儿知错。”额角渗出细汗。
朱元璋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刘伯温,语气转为郑重:“伯温先生,依你之见,陈友谅收到张定边回报,会如何?”
刘伯温拂尘轻摆,悠然道:“回大帅。陈友谅性如烈火,骄狂而多疑。张将军带回的消息,虚实相间:我濠州军容整肃,元军内部不稳,更有张士诚、方国珍等强邻环伺。其必如鲠在喉,欲除之而后快,却又投鼠忌器,深恐后院起火。依贫道推演,其近期必不敢大举来犯,然小股试探、威逼利诱,断不会少。其意在……迫使我军屈服,或乱我军心,为其日后鲸吞扫清障碍。”
“先生所言极是。”朱元璋微微颔首,眼中寒光闪烁,“那朕,便让他这口恶气,憋得更久些!”他目光陡然锐利,扫视全场,“元狗断粮日久,军心涣散,已成冢中枯骨!破敌之机,就在眼前!”
“徐达!”
“末将在!”徐达踏前一步,声如金铁。
“命你为先锋,率本部精锐,并常遇春所部,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击!直扑元军东大营!此营守将怯懦,士卒疲敝,乃其最弱一环!务必以雷霆之势,将其击穿!”
“得令!”徐达、常遇春齐声应诺,杀气凛然。
“汤和!”
“在!”
“你率本部人马,多备火油、火箭,待徐达攻破东营,火势一起,立刻从南城杀出,直扑元军中军帅帐!虚张声势,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遵命!”
“李善长!”
“属下在!”
“即刻动员城内所有青壮,运送滚木礌石至东、南二城!同时,命你先前所设‘流民营’青壮,待我军出击后,立刻出城,于元军溃退必经之路,广挖陷坑,多设拒马!朕要的,是赶尽杀绝!”
“属下明白!定不负大帅所托!”李善长躬身领命,眼中精光闪烁,迅速盘算着人力物力的调度。
“朱文正!”
“侄儿在!”朱文正连忙上前。
“你率本部人马,紧守北城、西城!若元军溃兵由此方向逃窜,务必截杀!若元军他部来援,死守城门,不得有失!”
“……是!”朱文正心中微有不甘,守城之功如何比得上冲阵破敌?但不敢违逆。
“沐英!”朱元璋的目光落在养子身上。
“儿臣在!”沐英挺直胸膛,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越与激动。
“你随汤和行动,多看,多学,少言!战场非儿戏,刀箭无眼!”
“是!父帅!儿臣谨记!”沐英重重点头,小脸因兴奋而微微发红。
“蓝玉!”
“末将在!”蓝玉踏前一步,鹰目灼灼,带着嗜血的渴望。
“你率一队精骑,为汤和侧翼!专司追杀溃逃之敌!记住,”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蓝玉眼中,“朕要的是元狗的人头筑京观!不是让你去抢掠财物!若敢因私废公,贻误军机……军法无情!”
蓝玉心头一凛,那股桀骜之气瞬间被朱元璋眼中的冰冷杀意压了下去,连忙低头:“末将不敢!定斩尽元狗头颅献于大帅麾下!”
一道道军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整个帅府弥漫着大战将临的肃杀之气。众人领命,正欲散去整军备战。
“且慢。”刘伯温忽然开口,声音清越。他缓步走到堂中,从袖中取出三枚磨得发亮的龟甲铜钱,神色肃穆:“大帅明日破元,乃定鼎濠州、威震天下之关键一役。贫道不才,愿为大帅卜上一卦,以窥天意吉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伯温身上。这位神鬼莫测的军师,他的卦辞,往往预示着难以揣度的未来。
刘伯温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将三枚铜钱合于掌心,虔诚摇动数次,随后轻轻一抛!
“叮铃铃……”
铜钱落于青砖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翻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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