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凡蹲下来摸了摸老人的胸口，发现还有温度。老人眼睛闭得紧紧的，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丫凡赶紧说：哪位好心的大哥给倒碗温水来？有人答应着去端水。丫凡从怀里掏出个小红盒子，倒出一粒药丸，掰开老人的嘴，用水把药灌下去。怕地上太凉，又把老人抬到一张破桌子上。过了一会儿，老人慢慢醒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人，突然胸口疼得厉害，两手捂着胸，眉头皱成一团，痛苦地哼哼着。

丫凡猜他胸口肯定受了重伤，赶紧解开他的衣扣，看见胸口被棍子铁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丫凡要了杯酒，化开一粒药，轻轻给老人擦伤口。老人这才觉得好受些。

大伙儿七嘴八舌抢着告诉老人，刚才丫凡怎么痛打王元虎的事。老人听得眼泪直流，好几次想挣扎着起来给丫凡磕头，可是伤太重起不来，又被丫凡按住了。老人喘着气，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给丫儿讲了他家的遭遇。

老人叫姚宝根，家里六口人：老伴、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还有个吃奶的小孙子。在秦淮河边上开这个小茶馆，全家人都帮忙，没雇伙计，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四天前，李成来说：喂！姚老头！我们王老太爷要在隔壁开茶馆，把你这个小店并过去扩大门面，给你十两银子，明天关店，后天搬走！姚宝根哀求：李老爷，您行行好吧！这...李成一瞪眼：老不死的！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别自讨苦吃。

昨天李成带着二十多个打手来，看见还没搬，就说姚宝根欠王老太爷三十两银子，还拿出张假借据，把他两个儿子抓走了。儿媳妇抱着孩子哭喊着讲理，也被他们抓走。姚宝根的老伴看见儿子、媳妇、孙子都被抓，发疯似的冲出去拉住李成不放，结果被李成一脚踢倒，头撞在街边的石头上，流了好多血，当场就死了。

这时，门外三个人搀着一位瞎眼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喊：菩萨老爷在哪儿啊？我要给他磕头！大家把她扶到跟前，告诉她面前站的就是打败王元虎的英雄。老太太非要下跪，丫儿心里特别难受，含着眼泪扶住她说：老奶奶！我就是个和您孙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千万别这样。您有什么苦处都说出来，心里也能好受些！

曹大妈哭着说：我老伴是给王元虎拉小车累死的，留下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和一个小女儿。那天李成来说，王元虎的儿子王冬魁要娶我小女儿做小老婆。我说这丫头没这个福分，她从小就许配给烧饼铺的张万崽了。谁知没过一个月，我那没过门的女婿张万崽就...就不见了。后来秦淮河漂上来一具尸体，打捞上来一看，正是张万崽。

又过了一个月，李成又来了，说：曹妈妈，恭喜啊！张万崽短命死了，这下你们全家该享福了。他掏出二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拍，说这是大公子给的聘礼，只要答应这门亲事，全家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你们说，我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我不答应，这个该杀的李成啪啪就扇我两个耳光，一拳把我打倒在地，硬是把我女儿抢走了。我儿子找人写了状纸去应天府告状，哪知道南京御史邹文盛是王家的亲家，知府又是他干儿子，能不帮着他吗？这个天杀的知府，硬说我老伴生前欠王家二百两银子，把我儿子打了四十大板，送到王府当奴才抵债，还把我儿媳妇也抓去抵债。说这样还不够，又要用我的房子抵债，把我...把我赶出了家门。

我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泪都哭干了，眼睛也哭瞎了。这世道这么黑，哪有我们穷人的活路啊！我想来想去实在活不下去，就摸着路...摸到我老伴坟上，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寻死。幸亏这些好心的邻居找到我，把我背回来，劝我一定要活着，等着看这帮强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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