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牙婆一进门就拉长着脸说:他婶子啊,你年纪轻轻守寡是不容易。但咱们女人就得守妇道,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秦先生是个老光棍,你天天往他屋里跑,不清不楚的,传出去多难听!
郑寡妇气得直哆嗦:秦先生都六十多了,比小云外公年纪还大,我们老邻居互相照应有什么错?我不仅对得起你死去的弟弟,更要对得起我闺女小云。嫂子你有事说事,要再说这些粪坑里掏出来的脏话,别怪我说话难听!
那天晚上郑寡妇抱着小云哭了好久,可第二天一早,她还是照常去帮秦先生做饭。
没想到祸不单行,秦先生突然病倒了。老人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让小秦文把郑寡妇叫来:他郑婶子,你的心像泉水一样干净,做的事都光明正大。为了照顾我们这一老一小,你受尽闲言碎语...那些圣贤书上怎么就不记你这样好心人呢?我是不行了,只能把小文托付给你。我死后,求你给他找个好人家当书童,千万别让有钱人买去。我看透了,这世道为富不仁啊!小文,快给你恩人磕头!说完就断气了。小秦文"哇"地哭喊着扑进郑寡妇怀里。
秦先生老两口都走了,欠的债还没还,哪有钱买棺材?好心的王屠夫跑了一整天,穷邻居们才凑了一百四十个铜钱。王屠夫红着眼圈说:这世道真他娘操蛋!穷人死在街上都没人管,有钱人躲山里都有人巴结!郑家妹子,要不把我那间房典当了吧!
郑寡妇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破手帕包,一层层解开。先是油纸,又是七八层破布,最后露出一对银镯子。她拿出一支递给王屠夫:大叔,这是我外婆传给我娘的嫁妆。我娘守了四年寡都没舍得卖,又给了我。这些年再穷再苦,我都留着想给小云。您拿一只去,好歹给老人家置办口薄棺材。
王屠夫六十岁了,杀了一辈子猪,穷了一辈子,是个宁可饿死也不低头的主儿。当年财主把他吊在树上喂蚊子,他都没吭一声。可今天,这个硬汉被郑寡妇感动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郑婶子,你这心啊...真是金子做的。
郑寡妇收养了孤儿秦文,到处求人供他上学。常偷偷跟女儿小云说:你文哥比你还可怜,咱不疼他谁疼他?
一晃十年过去,秦文十八,小云十七。这对青梅竹马的兄妹渐渐有了情意。经王屠夫做媒,两人成了亲。
秦文虽说没爹没娘,可从小没吃过苦。水不用挑柴不用扛,全靠小云母女养活,整天就知道读书。如今又娶了漂亮媳妇,真是心满意足。
为了让秦文进京赶考,母女俩白天上山打柴、采蘑菇,晚上娘纺线女织布。有回小云看见母亲咳血,心疼地说:娘您别上山了,歇几天吧!郑寡妇却说:傻丫头,等你文哥考取功名,咱的好日子就来了。
送秦文上路那天,郑寡妇给他煮了三个荷包蛋,下了碗面条,自己却喝红薯粥。王屠夫偷偷卖了装水的缸,给秦文买了点干粮路上吃。
七十岁的王屠夫流着泪对秦文说:小文啊,你能有出息,全亏了你郑婶娘!她心地比观音菩萨还善良,可咱们穷人没资格被写进书里、记在历史上啊!将来你要是当了官,一定要给你恩人婶娘写书立传、建牌坊。
秦文穿着崭新的衣服,背着行李和雨伞准备出发。妻子小云一路相送,走了整整十里地。这些年为了让秦文读书,小云拼命干活,累得骨瘦如柴,身体虚弱,实在走不动了。她头晕眼花、双腿发软,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突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怀着郑秦两家的骨肉,赶紧停下脚步说:小文哥,你……你路上一定要保重。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子——这是她家四代传下来的唯一嫁妆,颤抖着双手递给秦文:带上它,穷家富路,在外该花钱的地方别省着,别熬坏了身子……她喉咙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谁知秦文连过三关,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安徽徽州知府,风风光光回乡报喜。
秦文能一举成名不是靠才华过人。说起来全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这得从明朝的科举制度讲起。
明朝科举按洪武十七年修订的《科举条例》进行,每三年一次大考,分三场:第一场乡试,各州县的秀才到省城参加考试,由布政司主持,考中的成为举人,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场会试在次年二月举行,各省举人进京赶考,由礼部主持,上榜的都叫贡士,第一名是会元;第三场殿试在三月举行,皇帝亲自在奉天殿出题,榜单分三等:一甲三名,是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二甲和三甲的第一名都叫传胪。
原本科举考试的规矩特别严格,要考经义文章、论判写作、经史知识,还必须用八股文的格式。但实际权力都掌握在昏庸的皇帝、奸臣和贪官手里,所以各种作弊手段花样百出。行贿、买考题、冒名顶替、枪手代考、夹带小抄、传递答案、主考官内定、权臣点名、皇帝特批……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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