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他看着全息屏里逐渐消散的冰川影像,突然轻笑一声:“我就知道,当年在冰岛冻存你父亲DNA的时候,不该顺道救下还是婴儿的你。你们沈家的人,总是擅长让过去的浪花掀翻现在的船。”
大厦外传来民众聚集的声浪,混着远处海浪模拟装置的轰鸣——那是联邦为了安抚民心建造的“人工海洋”,却在今天成了记忆病毒的共振源。沈溯感觉接驳器的能量即将耗尽,但他知道,这场博弈已经赢了一半:当三百万个灵魂芯片同时响起远古海浪声,当被删除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溯,联邦再也无法假装过去从未存在。
“熵海溯生,”他轻声念出家族纹章上的拉丁文,指尖的碎玻璃突然被纳米机器人包裹,凝结成一颗透明的水珠,“我们从不制造记忆,只是让该回来的东西,顺着时间的洋流,回家。”
水珠从指缝间坠落,砸在悬浮平台的金属表面,溅起细碎的光。远处,真正的海浪声正从人工海洋方向传来,比任何数据模拟都要真实,比任何芯片封锁都要绵长。这是属于人类的记忆,也是属于熵海的判决——那些被害怕、被逃避、被删除的过去,终将在某个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重新漫过意识的堤岸。
沈溯闭上眼睛,感受着后颈芯片最后的能量流动。他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可能是永久的数据监禁,但没关系。因为此刻,在联邦无数个光脑终端里,在无数个灵魂芯片的底层代码中,那道21世纪的海浪,已经开始了永不停止的回溯。
而熵海之上,记忆永不沉没。
议长指尖轻叩桌面,全息屏突然切入实时画面:联邦境内所有灵魂芯片的共振频率在星图上连成跳动的光网,像极了21世纪被极光笼罩的北极圈。沈溯看见冰岛区域的光点格外密集——那里沉睡着初代芯片的基因母本,也是他父亲最后消失的地方。
“你以为只有人类会被基因记忆唤醒?”议长突然调出一组基因测序图,双螺旋结构上闪烁的荧光标记与沈溯后颈的芯片微光同步明灭,“第一批芯片植入者的基因里,除了冰川融水的DNA,还有你沈家的‘溯生因子’——当年我们以为那是对抗辐射的突变基因,现在才知道,那是记忆回溯的钥匙。”
会场地面突然泛起冰蓝色的涟漪,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水幕开始具象化:无数条DNA链从水幕中析出,每条链上都封装着一段被删除的记忆片段。沈溯想起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芯片碎片,上面刻着的正是这段“溯生因子”的碱基序列——原来家族的使命,从来不是对抗联邦,而是让人类记住自己曾如何与世界共生。
“看啊,这些被你们锁在芯片底层的,不只是灾难记忆。”他伸手触碰一条泛着极光色的DNA链,全息影像里浮现出小女孩在冰川前奔跑的画面,父亲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小溯,你听,冰川融化的声音,是地球在给人类写回信。”那是他被删除的五岁记忆,此刻却在基因共振中清晰得恍如昨日。
警报声突然转为低频震颤,议长身后的应急通道自动开启,机械臂托着一枚冰封的金属盒闯入会场。沈溯瞳孔骤缩——那是父亲失踪前守护的“北极星档案”,里面封存着21世纪末最后一批冰川观测数据。
“联邦成立那年,我们销毁了所有古代文献,却唯独留着这个。”议长掀开盒盖,冻土层的寒气混着数据粉尘溢出,“你父亲说,当人类敢直面数据坟场,才算真正长大。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金属盒底部的量子硬盘突然启动,千万条数据流涌进穹顶的全息系统。沈溯看见2100年的海平面上升曲线与此刻灵魂芯片的共振频率完全重合,南极冰架断裂的坐标点,竟与联邦首都的量子矩阵节点一一对应——原来早在百年前,人类就把灾难的密码藏进了新文明的地基。
“你们用芯片建造巴别塔,以为能隔绝过去的洪水,”沈溯看着数据洪流中浮现的初代芯片设计者名单,父亲的名字排在第一位,“但地基里的每一粒沙子,都是旧世界的海水凝成的。”他突然想起家族地下室的暗格,那里藏着父亲用冰川融水写下的笔记:“熵不是无序,是记忆在寻找回家的路。”
当第一波数据海啸席卷议会厅时,沈溯终于听见了整个联邦的心跳。那不是光脑合成的社会共振频率,而是三百万个灵魂芯片里同时响起的、属于人类的呼吸声——带着冰川的冷冽,带着海水的咸涩,带着旧时代阳光的温度。
议长踉跄着扶住金属盒,绷带下的芯片接口渗出微光:“你知道吗?当年在冰岛冻存你父亲DNA时,他怀里抱着的,是你母亲用最后一块浮冰雕成的摇篮。”老人指尖划过全息屏里的冰川影像,数据粉尘在他掌心聚成一颗透明的水珠,“我们总以为删除记忆就能避免重蹈覆辙,却忘了,真正的教训从来不是存在于芯片里的代码,而是刻在基因里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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