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污血的腥臭,黏腻地贴在沈默脸上。他瘫倒在老屋堂屋的门槛边,泥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结的荒芜。
左臂沉得像灌满了铅,从指尖到肩胛,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种缓慢蔓延的僵死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臂膀深处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提醒着他这条手臂正被某种异化的力量占据。而那只野猫干瘪扭曲的尸体,就蜷缩在几步之外,空洞浑浊的猫眼直勾勾地对着他,成了他亲手献上的、血淋淋的祭品。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右手撑着湿滑冰冷的地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每一次用力都牵扯得左臂剧痛钻心。
他不敢看自己的左手。但那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清晰得令人窒息。掌心残留着冰冷滑腻的触感,是那野猫喷射出的污血蒸发后的残留。拇指根部,那枚扳指如同一个刚刚饱餐后的恶魔,沉寂着,却散发着一种餍足后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冰冷。他能“感觉”到它,感觉它内部那团暗红污光在缓慢流转,感觉那道新生的、更加鲜红刺目的血丝纹路,如同一条盘踞在玉质深处的毒蛇,正冰冷地审视着他这个“饲主”。
“饲器也……”青铜匣上的铭文,祖父信笺上“终将反噬其主”的警告,如同冰冷的丧钟,在绝望的深渊里反复敲响。他不仅没能引导出净化之力,反而用自己的手,加速了这头凶兽的复苏。他成了它最忠诚、也最可悲的猎犬。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污染、失去人性的恶心感,让他趴在潮湿的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痛苦。呕出的酸液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晕开一小滩污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雨势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单调的滴答声,他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停止了呕吐。他瘫在冰冷泥泞的地上,如同一条被抛弃的死狗,意识在极度的虚弱和寒冷中模糊。
昏昏沉沉中,他再次被左臂深处那活物蠕动般的酸麻刺痛惊醒。这一次,那感觉似乎……更清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他臂膀的骨骼筋络,缓慢地、坚定地向下侵蚀。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沉重的身体和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爬回了祖父房间冰冷的木板床上。蜷缩在角落,用破旧的薄毯紧紧裹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体的温度正在被左臂那无底的冰冷贪婪地汲取,右臂也开始传来阵阵虚弱和寒意。
一夜煎熬。饥饿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他的胃袋。干渴让喉咙如同砂纸摩擦。身体的虚弱感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反复拉锯,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总会出现诡异的、跳跃的暗红斑点。
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扳指在沉寂,但它每一次细微的悸动,都像在无声地催促——它需要更多的“食粮”,来维持它的复苏,来继续侵蚀他这具残破的躯壳。
天亮时,雨彻底停了。惨白的日光从破窗透进来,照亮满屋的尘埃和潮湿的霉味。沈默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荒芜的院子。那只野猫的干尸还躺在原地,在惨淡的光线下,更显狰狞可怖。
他必须吃东西。哪怕只是喝一口水。否则,不等扳指彻底反噬,他自己就会先被饥饿和干渴拖垮。
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堂屋角落的水缸边。浑浊的井水只剩下浅浅一层。他拿起那个缺了口的破碗,颤抖着右手,费力地舀起半碗水。
水浑浊冰凉,带着浓重的土腥气。但对此刻的沈默来说,无异于琼浆玉液。他凑到碗边,贪婪地想要喝一口。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触碰到碗沿的刹那——
嗡!
左手拇指根部的扳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感弥漫开来!
沈默惊恐地看到,碗中那浑浊的水面,以他嘴唇即将接触的位置为中心,瞬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漩涡!水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下拉扯、凹陷!一股稀薄的水汽混杂着某种极其微弱的、源自水本身的“凉意”能量,正被那股吸力强行剥离,朝着他左手的方向涌去!
“不!”沈默心中嘶吼,猛地将头后仰!
啪!
破碗脱手摔在地上,浑浊的泥水溅了一地。
他踉跄着后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他看着地上迅速渗入泥土的水渍,看着自己那只戴着扳指的、青灰色的左手,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它连水……都不放过?!它要榨干这具身体内外最后一点能量!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断。他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目光呆滞地扫过狼藉的堂屋。被打翻的破碗,散落的潮湿柴火,角落里生锈的柴刀,还有……那扇被他左手五指抠出五个深坑的厚重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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