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门槛,像一道分割生死的界碑。历锋左手提着那个冰冷沉重的黑漆木匣,匣身散发出的、仿佛来自亘古寒渊的金属死寂气息,与他右臂溃烂处渗出的腐败甜腥死气无声碰撞、排斥,在他周身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诡异力场。
他一步步踏上冰冷的青石板,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守卫依旧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木匣,又落在他那只裸露在寒风中、青紫溃烂的右臂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和厌恶。门无声开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紫檀沉厚与奇异药香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桌案后,帮主依旧端坐,手里把玩着那块温润的玉佩,目光却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钉在历锋手中的木匣上。那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再次弥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练、更加冰冷,如同无形的冰山,压向历锋。
历锋走到堂中,双膝跪下,青砖的寒意透骨而入。他没有抬头,双手将那个冰冷的黑漆木匣高高捧过头顶。
“帮主,东西带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更带着一种被那匣中寒气侵蚀后的、发自骨髓的僵冷。他右臂溃烂处的脓血在压力下渗出更多,粘稠地滴落在青砖上。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解释过程。结果,就是一切。
帮主的目光终于从木匣上移开,落在了历锋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淡漠,而是多了一丝审视,如同匠人在评估一件刚刚淬火、尚带余温的兵器。
他看到了历锋脸上那不正常的惨白,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覆盖着薄薄白霜的左手指尖,更“感觉”到了他体内那股被药渣枷锁死死压制、却因接触那匣中物而变得异常躁动不安的阴毒之力,以及那股新侵入的、格格不入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死寂气息。
冰与毒,在他这具残破的躯壳里无声厮杀。
帮主的手指停止了摩挲玉佩。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嗯。”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那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隔空对着历锋捧着的木匣轻轻一点。
“嗡……”
一股难以察觉的、极其精微的力量波动掠过。那黑漆木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缓缓从历锋手中飘起,稳稳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帮主面前的紫檀桌案上。
历锋保持着跪伏的姿势,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那木匣离开自己掌控范围的刹那,侵入体内的那股刺骨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虽然残留的冰冷麻木感依旧存在,但体内那冰毒冲撞的剧痛也随之大幅缓解。仿佛那匣中之物,才是寒意的真正核心。
帮主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黑漆木匣上,眼神专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探究。他伸出那根温润如玉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抚过匣身冰冷粗糙的表面,仿佛在感受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奇异的材质时,历锋敏锐地察觉到,帮主周身那股无形的、沉凝如山的压力,似乎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匣中之物,对帮主至关重要!
片刻,帮主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探查。他收回手指,目光再次投向依旧跪伏在地的历锋,那眼神深处,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几分。
“做得不错。”三个字,如同冰珠落地,听不出丝毫褒奖的温度,更像是一种对工具完成任务的确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历锋那只依旧滴着脓血的溃烂右臂,以及他惨白的脸色,声音依旧平淡:
“辛苦了。”
“内院西厢偏房,桌上那碗汤,赏你的。”
“下去吧。”
历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汤?不是药渣?
“谢帮主赏赐!”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和感激,额头再次重重磕在青砖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保持着跪伏的姿态,一点点挪动膝盖,向后倒退着,直到退出门口,才敢直起身。
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内里那浓郁的紫檀药香和无形重压。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住他,让他因体内冰毒冲突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感到一丝刺激性的清醒。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右臂渗出的脓血混合浸透,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守卫那复杂的眼神,径直朝着帮主所说的西厢偏房走去。
西厢偏房很偏僻,门虚掩着。推开,一股比内院正堂清淡许多、却更加纯粹的奇异药香扑面而来!这香气清冽、温润,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感,瞬间冲淡了历锋身上携带的腐败气息和残留的匣中寒气。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桌和一张硬板床。木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琥珀色的液体,清澈见底,没有药渣的浑浊,只有纯粹的、温润的光泽。那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冽药香,正是从这碗汤里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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