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吴史?帝王本纪补遗》郑重载录:德佑四年孟秋,永熙帝萧睿于南书房设座,亲向嫡子德佑帝萧桓面授为君六术。此六术非凭空臆造,皆自九王夺嫡那腥风血雨的残酷纷争中反复锤炼、萃取精华而成。永熙帝所言,字字如淬了毒的钢刀,锋利直白,毫无婉转虚饰。话语间不涉仁义道德的表象文章,唯聚焦于驭使臣下的权谋手段,深挖控御权柄的核心法则,将帝王心术最真实、最冷酷的本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嫡子面前。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谕吾儿德佑帝书
吾儿德佑皇帝陛下亲启:
朕自逊位以来,虽退居幕后,然心系朝堂,念汝初承大统,诸多政务或需悉心体悟。今将朕半生驭国之术,倾诚相授,望汝详加研习,深思熟虑,以稳坐江山,庇佑社稷。
朝堂制衡术:坐观党争,权衡御下
朝堂之上,金銮殿中,丹墀之地,群臣冠缨交相辉映,然暗处党争如暗流涌动,波谲云诡。臣子结党营私,互施权谋,此乃朝堂恒有之态。汝当深明驭臣之妙道,批复奏章之际,万不可草率行事。昔日朕高居龙椅,冕旒之后,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台谏之密奏、内侍之传言,皆能尽收于耳,了然于心,早于心中绘制制衡之宏图。
往昔,有郎官私与吏部尚书李峰勾结,图谋不轨。未几,盖有御印之密折,便已置于刑部侍郎苏羽之案头。朕彼时或借掌灯宦者之手,佯装失手碰翻砚台,使墨渍洇开,尽显党人之名;或趁春日宴饮,令亲近之臣佯装醉酒失言,将机密泄露于苏羽一方。此等证据,看似如断了线之风筝,随意飘落,实则暗牵金丝,终究稳稳落入敌手。苏羽得折,目光瞬间锐利如鹰见兔,强捺怒火,急召幕僚闭门商议。连夜奋笔疾书,起草弹劾奏章,将盐引案、河工款项之旧有弊端,皆与李峰紧密相连。次日早朝,弹劾奏章如惊雷乍响,李峰一党顿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然李峰亦暗中捏着苏羽之把柄,于御史之猛烈攻讦中,奋力反击。两党纷争骤起,势同水火,惊得立于鹓鹭班列末尾之新科进士,手中牙笏亦不禁滑落于地。
朕彼时静听奏章如连珠炮响,便深知此戏当淋漓尽致演于满朝文武之前。须知,在君前,无永恒之亲信,亦无永世之仇敌。玉玺之上蟠螭纹,恰似权柄之秤,李峰之势若盛,则以苏羽制衡之;苏羽若坐大,便以礼部郎中赵逸分化之。每一道弹劾,皆为秤盘上之砝码;每一次相互攻讦,皆是平衡朝局之契机。
善于操弄权柄者,制衡之术从不轻易明言。于群臣觐见之时,褒贬并用,使各党相互监察,彼此掣肘。甲党详查乙党之盐引诸事,乙党紧盯丙党之人际交往,丙党细搜甲党之过失错失。各府第炭火盆中,匿名纸条频繁出现,党争之态,愈发激烈。如此这般,朝局便如朕亲手调配之汤药,寒热相济,党羽虽相互争斗,却共同编织起护卫龙椅之巨网。皇权宛如大网,私利如漏于网眼之沙,而大权始终稳握于朕手。
望汝深知,坐观党争,无需亲自动手操刃,而令群臣相互攻讦;不偏袒任何一方势力,而使各方相互对峙。某党之势若逾越制衡之标准,便借他党之力如汹涌山洪般冲之;某党根基若威胁朝局之稳定,则引别党之力量似巍峨巨石般镇之。皇权非开山劈岭之巨斧,而是衡量轻重之斗斛,于党争之汹涌浪潮中,始终稳握如定海神针般之量尺。如此,朝堂之上纵然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却无震塌金銮之虞;官署之间纵使告密攻讦之纸条纷飞,亦不成倾覆国家之患。秤杆永在汝掌心之中,砝码随局势之变而增减,朝局方能稳如泰山,坚不可摧。
奖赏术:恩威相济,附条件而赐
奖赏之道,绝非寻常之施恩之举,实乃蕴含帝王心术之精妙控权法门。朝堂风云变幻莫测,此术若运用得当,犹如定海神针,可稳控朝局于股掌之间。臣子若立下功勋,汝当精心布局,巧妙施展此权谋之术,赐其名爵而削其权柄,不着痕迹间达成权力制衡之目的。具体而言,需遵循 “赏爵不赏地,赏财不赏兵” 之原则。此原则看似简洁明了,实则蕴含无尽之政治智慧,历经岁月之洗礼,已然成为帝王驾驭群臣之不二法门。
譬如,当某臣于平定叛乱之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凭借卓越之军事才能与果敢之决策,力挽狂澜,为王朝之稳固立下汗马功劳。朕必定会对其功绩予以高度认可与褒奖,给予丰厚之嘉奖。一方面,赐予大量金帛,此金帛皆选自内库之精品,黄金铸刻皇家印记,光芒闪耀,尊贵无比;绸缎色泽鲜艳,质地精良,尽显皇家之奢华与对功臣之恩宠。另一方面,为其加官晋爵,使其地位从四品一跃而至二品大员,官服颜色焕然一新,配饰规格亦随之提升,上朝班次亦向前递进,于满朝文武之中,地位陡然尊崇,荣耀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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