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温度骤降,诸王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秦王萧槿按剑出列,玄甲上的山纹甲片碰撞有声:"御史台凭矿物相似定罪,岂不是欲加之罪?" 他的袖口掠过烛台,阴影遮住眼底对黑驼山矿脉的贪婪 —— 他的私军兵器,正依赖此处铁矿。
谢渊转身,证据箱 "砰" 地打开,矿物标本、检测报告、残币碎片层层铺开:"秦王殿下请看," 他拈起八面体矿砂,"此矿唯有赵王榷场产出,连飞鸟的羽毛都不曾沾染;" 又举起墨迹玻片,"孔雀石绿,楚王铜矿的独有标记,当年您进贡的铜鼎,用的正是这种矿料;" 最后指向封缄纤维,"七经三纬,齐王旧部的织法,您的战船帆布,是否也用了同一种纹路?" 他的目光扫过诸王青白的脸色,"三重罪证,三个藩王,这不是个人谋逆,是对大吴矿脉的瓜分!"
韩王萧柠的笏板 "当啷" 落地,声音发颤:"谢御史,孤搜出手札,实乃..." 谢渊打断他:"为了掩盖镇纸里的私铸印记?您的锡铅合金,和赵王的铜矿,都来自黑驼山的同一矿脉,不是吗?"
永熙帝萧睿的咳嗽声撕裂空气,他盯着赵王的玉带,仿佛看见父亲泰昌帝血谏时的场景:"萧桭,你可知罪?" 赵王突然惨笑,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血珠溅在玉阶:"陛下,臣争的不是皇位,是黑驼山的铁、楚王的铜、韩王的铸币权!没有这些,大吴拿什么抵御外敌?谢渊查案,是要断了大吴的脊梁!"
当夜,验功房的烛火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谢渊对着《皇舆矿脉图》出神,笔尖在 "黑驼山" 上留下深深的墨点。周立抱着卷宗闯入,衣摆带着城外的霜气:"大人,江西传来消息,当年抗税茶农的口供... 他们供认纵火是受赵王指使。"
谢渊的笔尖在《皇舆矿脉图》上悬停半盏茶时,墨汁在砚台里晕出第三圈涟漪,终于在 “黑驼山” 三字间划出一道歪斜的深痕,宛如撕裂的伤口淌出墨色鲜血。“开始转嫁罪名了。” 他的声音混着窗外北风的呼啸,指尖摩挲着赵王供词的黄绢边缘,粗麻布补丁的经纬间,一点金箔反光突然刺痛眼帘。
放大镜下,针线孔里的 “永” 字金箔仅有半粒米大小,边缘錾刻的纹饰却与元兴帝陵碑的落款暗纹分毫不差。谢渊的指腹擦过供词上的朱砂画押,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宗人府库房,曾见过相同形制的金箔嵌在谋逆案犯的腰带扣里 —— 那是元兴帝旧部的秘密标记,专用于联络塞外旧臣。
“借先祖余威掩盖夺矿野心,” 他用银针挑起金箔,烛光在针尖折射出细碎光斑,“既想以永兴朝正统自居,又要掌控黑驼山铁矿的漕运通道。” 供词里 “想当皇帝” 的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松烟墨的青灰,与补丁布料下隐约可见的榷场路线图重叠,像极了赵王在矿脉版图上画下的夺权轨迹。
砚台里的墨汁不知何时凝结,谢渊望着图上被划破的纸页,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掌纹里全是当年开采铜矿时留下的老茧:“矿脉通着民心,断了矿脉,就断了国本。” 此刻赵王的 “永” 字金箔在烛影里明明灭灭,恰似诸王手中交替的权力火炬,而他手中的放大镜,正试图透过这层金箔,照见藏在阴影里的矿脉争夺真相。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玄夜卫密报:秦王私军向黑驼山移动,楚王封停铜矿开采。谢渊握紧镇纸,锡铅合金的凉意沁入掌心:"去宗人府,调阅永兴七年所有铸币残币,再查齐王旧部的织物工坊。" 他望向窗外的风雪,"赵王的认罪只是幌子,真正的矿脉之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寅时三刻,赵王王府的密道里,萧桭盯着最后一箱矿脉图化为灰烬,火苗舔舐着他苍老的面容。袖口的双鱼纹章在火光中扭曲,那是户部贪腐时的荣耀,如今却成了谢渊手中的罪证。"谢渊啊谢渊," 他对着灰烬低语,"你看透了矿物的密码,却看不透人心的贪婪 —— 没有矿脉,何来皇权?没有皇权,又如何守护矿脉?"
御史台的漏壶滴答作响,谢渊用放大镜观察手札边缘的暗纹,双鱼印渐渐与榷场漕运图重合。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矿脉是国之血脉,断不得。" 他提起狼毫,在结案报告上重重落下:"赵王之罪,在窃国之脉,断民之骨。"
雪停了,东方既白。谢渊望向皇宫,冕旒下的永熙帝正凝视着同一幅矿脉图,眼中倒映着诸王的野心与天下的安危。九王夺嫡的本质,终究是对资源的争夺,而他手中的放大镜,不过是照出了这场博弈的冰山一角。但只要矿砂不朽,正义的追查便不会停止 —— 哪怕前路荆棘满布,他也要做那个在历史矿脉中寻找真相的执灯人。
卷尾
太史公曰:观永兴朝手札之变,知权力之争必基于资源之控。赵王以矿脉为棋盘,手札为棋子,妄图将大吴江山纳入私囊;谢渊以典籍为刃,物证为盾,在纸纹墨迹间剖白真相。然朝堂之暗,在于官官相护如矿脉盘根,利益勾连似熔浆沸腾。此案虽让赵王伏法,却未止诸王野心 —— 秦王握兵、楚王掌铜、韩王控铸,太子隐于幕后,矿脉版图的争夺仍在继续。谢御史以一人之力,在历史的褶皱里寻找正义,其志可嘉,其路难艰。愿后世之人,能记取这场矿物之辩:权力的本质是责任,而非掠夺;统治的根基是民心,而非矿脉。矿砂终会风化,唯有公心,能让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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