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婉为老夫人诊治完，指尖尚残留着脉搏的余韵。

她走到门口，萧衍已先行跨出静安堂的门槛，那背影挺直，隔绝了周遭一切。

穆清婉的脚步顿在门内。

刚想跟上去。

“穆姐姐！”沈箐箐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几步追了上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明媚阳光的笑容。

穆清婉抬眼，萧衍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唤住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

沈箐箐何等玲珑心思，目光飞快地扫过穆清婉微白的脸颊和萧衍的背影，联想到方才堂内的情形，心中已了然七八分。

只笑着低声，“有些事，错过了便难再寻。我去找祖母说说话。”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跑回静安堂，未给穆清婉回应的机会。

穆清婉望着萧衍离去的方向，吸了口气，提步追上。

回廊寂静。

“世子，请留步。”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终于追上了那道身影。

萧衍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夜风穿廊而过，吹起他墨色的衣角，也吹乱了穆清婉鬓边的碎发。

“世子要去北疆？”穆清婉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他紧绷的背脊。

萧衍缓缓转过身，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眸子似寒潭。

“是。”一个字，冰冷清晰。

“北疆苦寒，陛下此举意在消耗世子羽翼，并非良选。你何必……”

“何必？”萧衍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你告诉我，我该如何？”

穆清婉迎上他的视线，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中，她看到了压抑的怒火，心口发紧，“或许…可暂避锋芒，徐图后计！”

“暂避？”萧衍逼近一步，高大身影带来压迫感，目光如刀，“如何避？用国公府的前程？还是用我的性命？或者，立刻娶长宁郡主，将来还有李郡主，张郡主…你，当真能视若无睹？”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她的心上。

她想要什么？她想要他活着，平安顺遂，

哪怕……哪怕代价是她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痛楚。

“北疆虽险，却是避开京城旋涡之法，世子需积蓄力量，我只盼世子......”

她艰难地张口，喉咙干涩得厉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此行，务必平安。”

平安。

萧衍眼底的寒意更盛，那寒意之下，是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楚和失望。

她只要他平安。

哪怕代价是他放弃一切，放弃他们的可能，放弃他为之抗争的执念？

在他听来，这与她在岐黄轩那番“从未有过半分情谊”的撇清之语，何其相似！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自嘲。

萧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和疲惫。

“我的事，不劳穆姑娘费心。”萧衍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那背影，比来时更加孤绝，更加冰冷，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温暖都隔绝在外。

穆姑娘，这称呼......

穆清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久久没有动弹。

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气，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涩意和迷茫。

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又错了？

可若不如此，又能怎样？

良久，她才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芳华院。

小院里一如既往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这熟悉的味道，让穆清婉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坐在窗前，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与萧衍的对话，以及在静安堂内发生的一切。

她不能成为他的软肋，更不能让他为了自己，身陷更深的泥沼。

北疆……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指尖下意识地捻动着，仿佛还在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等等……

脉搏？

穆清婉猛地睁开眼，纷乱的思绪被拉回。

外祖母的脉象……

她凝神回想，眉头缓缓蹙起。

方才在静安堂，心神激荡之下，她只想着尽快稳住局面，并未深思。

此刻静下心来，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老夫人的脉象，除了急怒攻心和旧疾引发的虚弱之外，似乎还藏着一丝极细微、极隐晦的滞涩感。

如微弱暗流潜藏其下，绝非寻常。

此事，需得再查。

隔日，天刚蒙蒙亮，国公府阖府上下便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惊动。

一队披甲执锐的王府侍卫簇拥着一顶玄色轿撵，停在了国公府大门外。

那轿撵的规制和侍卫腰间的令牌，赫然表明了来者的身份——靖王！

一名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前厅，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老……老夫人！夫人！不好了！靖……靖王殿下……来了！”

“什么？”周氏正在给老夫人喂药，闻言大惊失色，手里的药碗险些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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