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摧一愣。
他十几岁就去了边地军中,后来又在漠北呆了十年。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
甚至光是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
他对死亡没有畏惧,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可现在,奚月奴……也要死了吗?
不,不可……绝对不行!
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沈摧快步行至床榻前。他只见奚月奴瘦弱的身子,平板板地躺着,胸口极微弱地起伏。
还活着,但是……
女孩身上,身周被褥上,喷溅满了鲜血。
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唯有嘴唇……沾染上了血迹,红得刺眼。
理智知道她还在呼吸,还活着。可沈摧仿佛能看到生机正在从奚月奴体内流逝,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沈摧声音变了调:“来人!宣府医!还有……温云羡!叫他们给本王治好奚月奴!”
府中供养的大夫也好,宫中的太医也罢,甚至温云羡。
人们来来去去,流水一般进出沈摧卧房。
可没人能唤醒奚月奴。
就连温云羡都不行。
沈摧怒极,“到底怎么回事?连你都叫不醒她?温家世代神医,连一个女人都治不好……”
温云羡定定看着沈摧,“王爷,哀莫大于心死。月奴姑娘这是……心死了。是她自己不想活。”
想起奚月奴决绝地拿瓷片往自己脖颈上割的那一幕,沈摧知道温云羡是对的。
“本王不管!她不想活?她不过是本王的奴婢!本王不准她死,她怎么敢死?”
可奚月奴真的敢死。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任多少好药灌下去,或是多少跟银针刺遍身上大穴,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若不是心口还有一股热气微微起伏。
这人,就跟死了一样。
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成。
奚月奴吃不下东西。灌进去的药,大半被她吐了出来。更别提旁的什么吃食。
不过短短三五日,好端端的人瘦了一圈儿,眼看着皮包骨头了。
温云羡束手无策。
还是一个太医院的老太医提出了法子,“这姑娘多半是觉得活着没什么盼头。王爷若能给她个盼头,没准儿,这人还有得救。”
盼头?
什么盼头?
沈摧绕开了心底嚣叫着的声音,“去奚家,把她娘请来王府!”
奚家。
堂上。
这次,万氏是真的被鞭子抽出满背的血。
金氏恨恨地扔了鞭子,指着她骂道:“贱婢,你和你女儿耍得我好!竟还敢回来!当真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
万氏柔弱,却还撑着一口气,“纵是夫人,打死人命,怕也要牵连到王妃的、王妃的前程!夫人慎重……”
“呵,打死你扔到后头井里,就说你是跑了!”
“妾把月奴送回瑞王府,瑞王看到了我。这才几日,我就死了,夫人觉得瑞王当真不会追查吗?!”
提到瑞王府,金氏更觉心口赌着一口气,憋得生疼。
“好贱婢!你素日里便总弄出这等离家出走的丑事,好叫老爷求着你回来,对你更加怜惜!如今,你那女儿也学会了这一招!”
岂不是要把自己的灵儿也给挤下去!
金氏眼中闪过强烈的恨意。
靠着这一招,这些年来,万氏没少给自己找不痛快。决不能让奚月奴那小贱人也这般对待灵儿!
金氏神色狠厉,“来人,拿绳子来!我亲自送万姨娘上路!”
“不,你不能!”万氏拼命大呼,“老爷,救我!远儿,救救娘!”
“蠢货。”金氏冷道:“告诉你,好叫你死了心!老爷不在家中。至于你的奚宁远,你问问他,他敢不敢管你!”
说罢,她伸手一指,“远儿,过来!到娘这里来!”
万氏吃了一惊,顺着金氏手指的方向,向着门口看去。
只见自己的亲儿子奚宁远,大半边身子都躲在门框后,只露出半张小脸。
吓得脸色苍白。
也不知躲在这里偷看了多久。
万氏心疼得快要碎了,“远儿,来娘这儿,娘好想你……”
奚宁远看了看被人押在堂下,头发蓬乱,浑身是血的万氏。
又看向高高在上的金氏。
奚宁远一步步地走向……
金氏。
他路过万氏,靴底踏过万氏垂在地上的裙角。
万氏满脸心碎,“远儿,是娘啊!我才是……”
奚宁远稍稍停了一停,低着头叫了一声:“姨娘。”
万氏如遭雷击,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
她的远儿,她唯一的儿子。不要她了。
奚宁远站到金氏身边。金氏:“远儿,你告诉姨娘,谁是你的母亲,谁是你的姐姐?”
“是、是……主母是远儿的母亲。远儿的姐姐,是瑞王正妃。”
万氏眼中希望碎裂。是啊……她该知道,该体谅儿子的。儿子是奚家嫡子,他的娘,自然只能是主母。他的姐姐,也只能是王妃。
不能是区区一个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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