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响过三声时,竹阁外的雪停了。虚竹望着案上那只盛满清水的玉碗,水面上漂着两片完整的眼睑,像两瓣褪去血色的桃花。庄聚贤已倒在墙角,胸前的伤口浸开的血渍,形状竟与当年阿紫用指甲在他脸上抓出的痕迹分毫不差。
“疼吗?”虚竹的内息突然一顿。
“疼。”阿紫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锦袍上,她仰起脸,任由对方的真气漫过眼睫,“小和尚,你若治不好我的眼睛,我便天天用盲杖敲你的木鱼;你若治好了…”指尖划过对方掌心的茧,“我便用这双眼睛,和姐夫看遍这西夏的黄沙,和他一起数清贺兰山的石头。”
“阿紫姑娘,”他低低开口, “佛前的青莲,要开三千年,谢三千年。而你眼底的光,哪怕只亮一瞬,也胜过万盏长明灯。”
“他昏过去前,”虚竹忽然对榻上的阿紫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揉,刚换上的眼睛要仔细些’。”他看着阿紫指尖停在眼上的动作,忽然想起无量山里的溪水,清可见底,却总倒映着旁人的影子。
阿紫的指尖在眼上顿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竹影都挪了位置。然后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细雪融化的凉意:“傻子。”她说着便要翻身,却听见墙角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庄聚贤正用手摸索着墙角的青砖,指节在砖面上敲出细碎的响,像在数着她每一次呼吸。
“施主可后悔?”虚竹望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杖节,忽然问道。
庄聚贤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指向阿紫厢房的方向:“她此刻正在看窗外的雪。”他说这话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了某个易碎的梦,“雪落的声音,她总说像极了雁门关外的风沙。”
晨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内里半片绣着曼陀罗的里子,那是阿紫随手扔给他的帕子改的。
虚竹忽然想起佛经里说的“爱别离”,原来最苦的不是别离,而是明知那人眼中永远映着别人的影子,却仍甘心如飞蛾扑火,焚尽自己最后一丝光亮。
药香混着雪气漫过竹阁时,庄聚贤已沿着青砖小径慢慢走远。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始终朝着阿紫厢房的方向。虚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执念,原是比星辰更难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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