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处理厂的巨大沉淀池如同史前巨兽干涸的胃袋,在应急灯微弱的光芒下泛着铁锈与腐水的腥气。
粘稠的黑暗从生满苔藓的管廊深处涌出,舔舐着工程师和蜜糖脚下湿滑的金属网格。
工程师背着MK-PRIME冰冷的残骸,每一步都让脊椎深处那片99.9%的幽蓝星核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
蜜糖伏在他背上,小脸埋在他汗湿的肩颈,呼吸轻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唯有环着他脖颈的手臂还残留着一点固执的力道。
“坐标:T-7区,主循环泵房底层隔离机房。”工程师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神经终端投射出的幽蓝路径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汗水混合着血污,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布满钙化水垢的地面砸开微小的暗花。
蜜糖没有回应,只有睫毛在他颈侧皮肤上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PRIME熄灭时溅在她脸上的机油混合泪痕,早已干涸成冰冷的痂。
泵房底层如同沉没的钢铁墓穴。
巨大的废弃水泵如同被剥去内脏的金属恐龙骨架,锈迹斑斑的管道虬结缠绕,凝结的水珠滴答坠落,在死寂中敲打出空洞的回音。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铁锈、腐败的微生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离臭氧的刺鼻气味,那是基地深处能量泄露的余味。
工程师将PRIME的残骸小心地靠在一根粗大的冷凝管旁。
残破的机体在幽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断裂的臂甲指向虚空,如同无言的质问。
“就是这里……”工程师的目光锁定在泵房最深处——一扇几乎与锈蚀墙壁融为一体的老旧防爆门。
门上的安全锁早已失效,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他伸出染血的手指,抹去门禁面板上的污垢。
身份识别端口黯淡无光。
没有犹豫,他猛地发力,指关节在剧痛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硬生生将面板从门框上撕扯下来!
火花迸溅中,暴露出的线缆如同纠缠的神经。
“PRIME……最后的路标……”他喘息着,将神经终端接口粗暴地怼进裸露的线束。
幽蓝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星核碎片贪婪地攫取着奔涌的信息流,污染率的刻度线疯狂震颤,视野边缘炸开无数血红的噪点!
“呃啊——!”他单膝跪地,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防爆门上,试图用物理的剧痛压制那撕裂灵魂的吞噬感。
脑海中闪过刑天被拖拽的血痕,闪过蜜糖父母燃烧的飞船,最后定格在PRIME胸甲炸裂时迸射的赤红与幽蓝。
“叔叔……”蜜糖不知何时已滑下他的背,冰凉的小手轻轻贴在他因剧痛而痉挛的脊背上。
隔着破损的防护服,她能感受到那搏动的幽蓝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PRIME……在里面吗?”她的声音带着梦游般的空茫,湛蓝的瞳孔倒映着门缝深处更浓的黑暗,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心跳般的电子脉冲在呼唤。
“指令……确认……”工程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一拧手腕!
咔嚓!
沉重的防爆门铰链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向内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陈腐、更冰冷、带着精密润滑油和绝缘材料老化气息的气流扑面而出。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机房。
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的金属腔体。
腔体内壁布满蜂巢般的凹槽,大部分凹槽空置,积满灰尘。
唯有腔体正中央,一个凹槽里静静嵌着一块约半人高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正二十面晶体。
晶体表面流淌着液态光般的数据流,纯净,冰冷,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晶体下方连接着粗大的能量导管和神经数据线束,如同脐带,延伸进腔体深处的地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
“蜜糖的摇篮曲·最终备份点。”工程师的神经终端自动弹出识别框。
他看着那块晶体,如同看着PRIME剥离了所有钢铁与硝烟后,最纯粹、最本质的“灵魂”核心。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悲怆攥住了他——这台为他挡下毁灭炮火、最终化为残骸的战争机器,其存在最深的烙印,竟是一首摇篮曲的备份。
蜜糖像被磁石吸引般,一步步走向那块发光的晶体。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腔壁,留下淡淡的痕迹。
“PRIME……是你吗?”她仰起小脸,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脚下积灰的地面,“你疼不疼?”
工程师强迫自己站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他走到晶体前,看着内部流淌的数据流。
没有情绪,没有记忆,只有最底层的逻辑指令和……一段被多重加密锁定的核心数据包,标记为:“星舰残骸坐标 & 刑天/阿雅关联性分析报告(最高密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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