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在工地上蹲守了四天。
三叔在小卖部和护士台来回焦躁的等电话铃响。
母亲守着病床。
周六下午。
李耀辉拿着几本书,来到医院。父亲醒来了,睁着眼睛,但说不出话。他们父子就那么看着。他从来没感受过父亲那种凝视,什么话也没有,又什么话都说了,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爹,上周的考试我又考第一。你看,我都这么强,都是遗传了你,你也是最强的,你肯定会好的。你好好养病,我啥都不会耽误的,我努力,你也努力呀,你忘了,咱爷俩一块儿搬砖,工地上数咱俩搬的最多!”
母亲擦擦眼角,掂着在医院食堂打的枣花馍馍,给李耀辉递上:“耀辉,你去看看你二叔吧,他蹲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吃饭没有,累不累,你把这馍馍给他送去。”
李耀辉和三叔一起来到农贸市场。工地附近拐角的一丛树棵下,灰头土脸的二叔拿着馍狼吞虎咽。
“哥,你回医院找个椅子躺一躺,我替换你两天。”三叔也挨着二叔蹲下来。
“不用,我把这一片儿的路口都摸清楚了,他来了逃不了!”二叔的眼睛红的像兔子。
这时,一辆银色面包车从远处慢慢驶来,往工地大门口开去,躲在树丛子里的二叔腾的站起来:“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走!”
三个人一起往面包车跑。那上面慢慢悠悠下来的,正是包工头徐三。
看见拦在面前的三个陌生人,徐三没有发怵,他游刃有余的点上一颗烟,解开衬衫扣子,吐了下烟草皮,说:“你们堵我也没有用,你自己摔下来的,怨谁?”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有几个围上来的,更多的只是远远的看着。
“老板,话不是这么说。。。。。。。”二叔忽然恭恭敬敬。“你看,人是从你工地上摔下来的,按理说,你多少也得管。。。。。。我打听过,这都是有说法的,人家法院也管这事儿呢!”
“法院?那你去法院告我呗!”徐三冷笑一声,“管你是情分,不管你是本分,要都像你动不动就摔断腰,我这活都还干不干了,我专门坐这赔你呗!”
“你看,哥,人家法官说了,你招的工人,你得签合同呀,你不签合同,你就违规呐!人家法院还说,你组织施工,你得有安全措施呀!我哥摔下来,你们没有安全措施,也违规呀!”李耀辉不知道二叔从哪打听的,也不知道刚才在树丛里还恶狠狠的二叔怎么瞬间就变成了这副赔笑的模样。
“法官说的?哪个说的,你叫过来我看看!”徐三掐灭烟头,二叔赶紧把兜里的的烟掏出去递上去,徐三看也不看。
“法官确实这么跟我说的,你不信,那法律书上也写着哩。。。。。。”二叔艰难的咧着嘴,“老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是要告你,咱就说说理,你看,我哥岁数大了,腰摔断了,医疗费要7、8万,这家里翻个底朝天,也就整捣出不到一万块钱,马上就断药断水的,把我们往外撵呀!还有我这大侄子,”他一把拉住李耀辉往前一推,“马上要考大学了!多好的娃娃,现在别说学费了,他爹是死是活都说不好!你不帮帮忙,这一家人要被逼死呀!”
“哦,我不帮忙,这一家人都得死呀?那就是命呀!”徐三吐了一口唾沫,斜着眼睛,“签了合同,我得管,问题是你哥也没签合同呀!你能把我咋,大街上随便拉个将死的人都说是从我这儿摔出去的,我还活不活了?你们别想讹我,”说到这儿,他又抬眼看了一眼李耀辉,“哟?未来大学生?大学生了不起呀?你喊我一声爷,我给你掏个路费。”
三叔冲出去揪住了徐三的领子,二叔也冲出去,眼睛红通通的,车上跟着的两个人也冲上来揪住了二叔三叔,吴二伯也冲出来,费力的插到他们之间,李耀辉一时发懵,他也随后冲上去,脑子一团乱麻。
“放开!都放开!”四处传来声音,也不知道都是谁喊的。
一堆人围成个圆僵在一起。
“你今天是撂明了不管我们是不?”二叔嘶吼着,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和和气气的没有用。
徐三整理整理衣领子,轻蔑一笑,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个钱包,数了五张一百元,往地上一扔:“仁至义尽,别找我了,没有用。知道吗?土鳖!”
李家兄弟顿时失去了理智,两人一起扑上去准备打个你死我活。
李耀辉也冲了上去,他感受到身边的人都冲了上来,拳头落到自己头上,后背,自己的拳头也捶到了根本不知道谁身上,工人们都跑了过来,他们被拉开,又被放开,又扑到一起。
混乱中,二叔冲了出去,不知道从哪捡了个铁锤,他打红了眼,嘶吼道:“今天你要不给我出这个钱,我他妈的就杀了你全家再自杀!”
人群安静下来,徐三的嘴角也出了血,喘着粗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二叔身上。
“姓徐的!你以为我做不到是不是!既然你要逼死我兄弟,那我也不让你好活!今天你要不管这事!我非杀了你不可!你信不信!你信不信!”说着,他猛的一锤,敲向自己的小拇指头。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伴随着二叔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他一手举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一手举着锤头,走向徐三。
徐三被镇住了,吴二伯大叫一声:“这个傻兄弟呀!!!”
“二哥!--------”
“二叔!--------”
“他妈的!我管!我操你妈!我管!”徐三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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