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梅回来后,宋明宇又开始回家吃饭。
这天傍晚,他在家吃完饭来上晚自习,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农民工打扮的人正在跟门卫搅缠不清。农民工显的很着急,口中嚷嚷着一个他宋明宇十分熟悉的名字---“李耀辉”。
“就知道叫李耀辉,上高三了,个子很高,学习很好!几班不知道!你给我叫叫呀!有急事找他呀!”农民工拿手高低比划着。
“这一个学校几千人,高三就千数来人,你说的人我不认识,广播站的老师这会儿也不在,我上哪给你找去,你连几班的都不知道!你不能进去!外人不能进去!”门卫拦着他,农民工样貌的人急的直跺脚。
“高三的李耀辉?我认识!”停下脚步的宋明宇凑过去,“我是李耀辉同学!我给你叫他!”
“诶诶诶!好好好!你赶紧把他叫出来!急死了!”农民工直拍大腿。
宋明宇扎好车子,一路跑到理(一)班,把低着头算数的李耀辉叫出来,说外面有人找,李耀辉算题的样子简直和五年前一个样,让宋明宇胸中一热,有些恍惚。
李耀辉纳闷着来到校门口,看到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叔伯,但穿衣打扮和父亲差不多,那人得知他就是李耀辉时,拉住他的手,大嘴一咧,就要哭出来:“耀辉我侄儿呀!快跟我去看看吧!你爹从脚架上摔下来啦!进医院啦!”
李耀辉眼前一黑。
市中心医院。
手术室外腿蹲麻了的李耀辉,一直蹲到晚上九点多,父亲才被缓缓的推出来。医生喊:“谁是家属?”他赶紧站起来,一个趔趄。
昏迷的父亲被推进了病房,两三个工友守在身旁,李耀辉跟着主治医生来到办公室。
“你是家属。。。儿子?”医生抬眼看了看他问。
“是。”他声音抖着。“我爸他怎么样了?碍不碍事?”
“那么大岁数了,六七米高,谁摔一下也受不了。。。”医生摘了帽子挠挠头,又戴上,“腰断了。下半身有瘫痪的可能。头碍不碍事,还得等患者醒了再说。”
李耀辉说不出话来,只感到心被挖去一块儿。
“手术费,他们工友垫了一千多块钱,还差的多呐。还有住院的费用,怎么的也得半个多月吧,这个钱,你得准备一下。”
“我?。。。。没有钱。”李耀辉喃喃的说,
“怎么说呢,按理说,工地上出了事故,包工头得赔呢呀!你去问问有没有合同。要是有合同,不赔你可以告他!”医生说着,他其实只是出个可以宽宽眼前这个学生模样青年的心的主意,这种事他见的多了,农民出来打工,又有几个懂得签合同呢?
但他的话却像根救命稻草,李耀辉冲出去跑到病房,问那几个工友有没有签合同?几个农民工兄弟像头回听说一样,一脸呆滞的摇摇头。李耀辉绝望了,他瘫坐在床边,抓住父亲的手,这双手实在是太粗糙太硬了,像握着一块有利刃的石头,手上的水泥灰砖灰还没有清洁完毕,放在洁白的病床上像是泥塑的雕像。李耀辉看着微微张着嘴还毫无意识的父亲,泪水伴随着恐惧与心疼,滴落在父亲的砖灰手上。
从天黑守到天明,直到护士来换药,李耀辉才惊醒道他现在必须面对的现实:去筹给父亲治病的钱。
他央求吴二伯帮他盯一阵父亲,他要到工地去找包工头要赔偿。
吴二伯擦擦脖子里的汗,说:“按说工地上是该赔点,但是我们那包工头,不是个啥好东西,我估计你去也要不来。。。。。。你快去快回呀!我这也不能老耽误着。唉!”李耀辉鞠躬道谢,顾不上早已饿扁的肚子,跑了出去。
农贸市场边的一排新建二层门面房,少了一个摔下去的李老汉而已,新工人很快顶了上来,什么也不耽误,没有人带安全帽,也没有人懂得“合同”不“合同”,一天七八十的收入让以种地为生的他们只顾心花怒放。
红着眼的李耀辉像个饿急了的羊羔子,除了眼睛是焦急和通红,鼻子嘴巴还是透着善良与软弱。
包工头不在,一个同乡的知道他的来意后悄悄对他说:“包工头躲着你呐!这两天可能都不来!要不就是夜里十来点来检查检查活,白天不来!”
“那我上哪能找着他家?叔?你知道不知道?”
“咱们哪知道他的家?他也不请咱们去看!”
惦记着躺在床上的爹和帮忙盯着的吴二伯,李耀辉又赶紧一路跑回去。替换走了吴二伯,昨晚做手术的医生来查房了,他看了看李老汉的情况,往本上记了点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终于,他他还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小声说:“换的药,就开了三天的,手术费,还欠着。抓点紧呀,这身体可耽误不起。”说完,摇摇头就走了。
难。真难。比起断了的眼镜腿,比起去姐姐家的路,比起填报高考志愿都要难上无数倍。
饿,奇怪,它消失了。一点也不觉得饿。明明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饿的咕咕叫,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胃疼了一会儿的。现在,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医药费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肩头,压到他完全忘了他还在上着学,此刻应该坐在教室上第二节英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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