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纯粹的银白。
如同被月光冻结的寒霜,寸寸覆盖了沈知微额角与鬓边的发丝,在蒸腾的药雾中散发着毫无生命光泽的死寂。剧痛不再是万针攒刺,而是化为一种沉重的、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碾碎的粘稠漩涡,裹挟着她不断沉沦。意识在滚烫的药液、狂暴的搏动和凤凰木伴生毒草那浓烈的腐朽甜腥气息中彻底崩解,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破冰的利刃,猛地刺穿了粘稠的黑暗!
沈知微的意识被强行拽回!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扭曲、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污浊水幕的景象。偏殿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人影幢幢。巨大的木桶边缘,林慕白和几名太医布满冷汗、惊惶不安的脸庞如同晃动的鬼影。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真正攫住她所有感官的,是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味道”!
那并非嗅觉感知到的气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冰冷而粘稠的“存在感”!腐朽、甜腻、带着死亡与疯狂的低语,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她的意识!这“味道”的源头,正是那沸腾药液中翻滚着的、那株干枯扭曲的暗紫色毒草——凤凰木的伴生邪物!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滚烫的药力、强行注入的生机、肆虐的寒毒与反噬之力…所有混乱的能量,此刻都被一股沉重而诡异的搏动强行统御着!那搏动的核心,正是她左手掌心深处那枚血契符文印记!而此刻,这搏动正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地汲取、吞噬着药液中弥漫的那股冰冷邪异的“味道”!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灵魂被玷污的强烈不适和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搏动,都让她额角那新生的银白发丝,颜色似乎更加暗沉一分,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灰败光泽!更可怕的是,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枚烙印在掌心的符文印记,其边缘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沿着她左手的血管脉络…向上蔓延!一丝丝冰冷而沉重的束缚感,随之爬上她的小臂!
这药浴…这毒草…不是在“修复”她!
是在用邪气喂养她掌心的符文!是在将她…拖向更深的、非人的异化深渊!
“不…停下…放我…出去…” 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的嘶哑声音从沈知微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她用尽残存的力气挣扎,想要逃离这恐怖的药汤,却被滚烫的药力和沉重的搏动死死禁锢在桶中,动弹不得!冰冷的灰败银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衬得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更加绝望。
“国师!忍耐!药力未散!此时出来前功尽弃啊!” 林慕白按住她挣扎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他也看到了沈知微发色的诡异变化和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但他更怕帝王冷酷的命令!他不敢停!
就在这时——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
玄色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压入,带来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未散烟火气与帝王威压的气息。
萧彻来了。
他的目光瞬间穿透蒸腾的药雾,精准地锁定了木桶中那具因恐惧和剧痛而剧烈颤抖的残躯。深沉的凤眸锐利如刀,掠过她额角那刺眼的、已转为灰败银白的发丝,最终定格在她因痛苦而紧握、搭在桶沿的左手上——那枚血契符文印记的暗红纹路,正如同活物般,在烛光下隐隐蠕动,蔓延的痕迹清晰可见!
萧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果然!异变加剧了!这正是他想要的“修复”效果!代价?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结果!
他无视了沈知微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和哀求,无视了林慕白等人惊恐跪地的身影。他缓步走到木桶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沈知微完全笼罩。
“看来,这‘药’…很有效。”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满意,清晰地凿入沈知微混乱痛苦的识海。
有效?!
沈知微的瞳孔因巨大的绝望和恨意而瞬间充血!这比冰阶酷刑更甚百倍的折磨…在他眼中…只是…有效?!
萧彻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件正在被重新淬炼的兵器。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伸向她,而是指向木桶旁那株被投入后、正释放着浓烈邪气的暗紫色毒草残骸。
“告诉孤,”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枷锁,“你…现在能‘感觉’到它吗?”
沈知微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他知道了?!他知道这邪气能被她感知?!这是…测试?!
那冰冷的、粘稠的、腐朽甜腥的邪气“味道”,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意识,带来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她本能地想否认,想抗拒!但萧彻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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