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内部像一个被掏空内脏的钢铁巨兽,腐朽的铁腥味混杂着陈年油污的酸臭,浓得化不开。惨淡的月光从高窗破损的玻璃洞里漏下几束,勉强切割着浓重的黑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沈微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后面,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骨处的钝痛——那是几天前那场“意外”车祸留下的纪念品。她紧紧捂着嘴,不敢让一丝呜咽泄出,视线死死粘在面前微型监控屏跳动的画面上。
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是陆凛。
他独自一人,正穿过堆满生锈机械和废弃集装箱的中央区域,步伐沉稳得如同在巡视自己的王国,黑色大衣的下摆在死寂中划出冷硬的弧度。可沈微看得见,那看似从容的步伐下,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阴影最浓重处,避开月光直射。他的侧脸在屏幕微光里绷紧,下颌线条锋利如刀。他来了,明知是龙潭虎穴,还是为她踏了进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那几根疼痛的肋骨,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另一种滚烫的灼烧感。
“咳…”喉咙深处抑制不住地涌上一丝血腥气,她强行咽下。几天前那场精心设计的“车祸”场景瞬间闪回脑海——刹车踏板突然像石头一样僵硬,失控的跑车尖叫着撞向高架桥冰冷的护栏,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世界天旋地转……如果不是陆凛提前安排的那辆看似普通、实则改装过的保镖车在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撞偏了她的车头……
监控画面猛地一花!刺耳的电流噪音骤然响起!
沈微瞳孔骤缩。
只见陆凛前方、左右两侧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阴影里,数道蛰伏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立起!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瞬间形成严密的三角合围,彻底封死了陆凛所有的退路。冰冷的枪口,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点点致命的幽光,如同野兽捕猎时亮出的獠牙,齐刷刷对准了包围圈中心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男人。
空气凝固了。废弃工厂的死寂被一种更恐怖的、充满杀机的沉默取代。
沈微的指尖瞬间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印。来了!顾议员的人!那个道貌岸然、位高权重的豺狼,果然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不仅要陆凛的命,更要借此彻底斩断她寻找“V”的所有线索!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勒紧她的喉咙。她看着屏幕里那个被数支枪口指着的孤影,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撕裂。
“嘀——”
沈微口袋里一个特制的微型加密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只有一条加密信息,简洁得令人窒息:【信我。】
是陆凛!
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却炽热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沈微心脏外围那层绝望的坚冰。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这两个字里炸开。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铁锈和尘埃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咳嗽,却奇异地驱散了那几乎令她窒息的恐慌。她不能崩溃!陆凛在用命赌一个破局的机会,而她,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关键变数!她强迫自己移开几乎黏在陆凛身影上的目光,手指如飞地在膝盖上摊开的军用级加固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击。屏幕幽蓝的光照亮她眼中重新燃起的、近乎凶狠的亮光。
工厂内,死寂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包围圈最前方,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脸上横亘着狰狞刀疤的男人向前踏了一步,金属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刮着陆凛。
“陆总,久仰大名。”疤脸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顾议员托我们给您带个好。他说了,您太太那份大礼,他收下了,礼尚往来,今天这份‘惊喜’,您也得好好尝尝。”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恶意满满,“您那娇滴滴的小姨子,我们兄弟几个,可是惦记得很呐。”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清晰地通过沈微侵入工厂的监听系统,钻进她的耳朵里。沈月!他们竟敢用沈月来威胁!愤怒的火焰“腾”地烧上沈微的头顶,烧得她指尖滚烫,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几乎带起残影。
包围圈中心,陆凛仿佛没听到那恶毒的威胁。他甚至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得微乱的大衣袖口,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自家的衣帽间。月光斜斜地落在他半边脸上,照亮他深邃的眼窝和紧抿的薄唇。那是一种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峻,一种浸透了黑暗的从容。
“顾议员人呢?”陆凛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充满杀机的空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意,“派几条杂鱼来挡路,是他的待客之道?”
疤脸男人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被陆凛那视他们如无物的轻蔑彻底激怒。“找死!”他眼中凶光爆射,猛地一挥手!这是动手的信号!
“动手!”
几乎在他手臂挥下的同一刹那,陆凛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寻找掩体!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不退反进,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朝左前方那个看似最薄弱的包围点冲去!目标正是那个疤脸头目!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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