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景象比夏口更为复杂。街道空旷,百姓门窗紧闭,透出窥探的缝隙。更多的是滞留在城中的原梁军降卒,他们三五成群,缩在街角巷尾,或茫然,或惶恐,或麻木地看着这支传说中的白袍军。许多人身上还穿着梁军的旧号衣,只是外面草草套了件齐军的皮甲,显得不伦不类。
陈平凡勒马停驻在州府衙门前宽阔的广场上。他目光扫过那些瑟缩的原梁军士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广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郢州将士听着!本将陈平凡,奉大梁太子殿下钧旨,收复故土!尔等昔日,或因主将悖逆而降齐,或因力竭城陷而受胁,此非尔等本心之罪!如今天兵已至,伪齐败走,郢州重归大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灵魂:“既往不咎,乃太子殿下仁德!然,身为梁人,守土安民,乃是本分!今郢州初复,百废待兴,强敌环伺!本将在此承诺:凡愿重归大梁旗号之下,协力守城、安民、肃清残敌者,前罪一概赦免!凡立有功勋者,论功行赏,擢升重用!愿归田者,发给路引盘缠!”
赦免!功勋!擢升!归田!
这几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那些原梁军降卒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麻木的眼神开始有了光亮,惶恐的脸上燃起了希望。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赦免……真的既往不咎?”
“还能立功?”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这些败兵……”
短暂的骚动后,一个胆大的原梁军队正猛地推开人群,冲到陈平凡马前数步,单膝跪地,声音激动得发颤:“将军!小人李敢,原郢州军左营队正!愿追随将军!重归大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小人愿追随将军!”
“我也愿!”
“重归大梁!守我家园!”
呼啦啦跪倒一片!越来越多的原梁军士卒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汇聚到广场,跪倒在白袍军的马蹄之前,声音由杂乱渐渐汇成洪流:“愿追随将军!重归大梁!”
陈平凡看着眼前跪伏的人群,眼神深邃。他需要的不仅是这座空城,更是这些熟悉本地、渴望赎罪的兵员!他沉声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敢!”
“末将在!”那第一个跪下的队正激动地抬起头。
“擢升你为武昌城防副尉!即刻起,协助张武都尉,整编愿意效力的原郢州军将士,清点武库,布防城垣!肃清城内可能潜伏的齐军死士!稳定秩序!”
“末将领命!”李敢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比的振奋。
“张武!”
“末将在!”白袍军都尉张武上前一步。
“命你暂领武昌城防!整编降军,布防四门,清点府库钱粮,安抚城中百姓!等待江州侯刺史大军抵达交割!”
“得令!”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这座刚刚经历主将弃城而逃、陷入短暂权力真空的重镇,在白袍军的强力介入和降军的迅速归附下,开始艰难而高效地恢复着秩序。
仅仅两日后。
陈平凡立于武昌水寨最大的楼船船头。他身后,是典虎统领的二百陈家精锐部曲,甲胄鲜明,杀气凛然。更庞大的,是数十艘大小战船,船上挤满了刚刚被整编、换上了梁军旧号衣的原郢州水军降卒。他们的眼神中少了惶恐,多了几分重归故国的复杂与一丝新生的希望。
“扬帆!起航!”陈平凡的声音穿透江风。
巨大的船帆依次升起,鼓满了风。桨橹划动,船队缓缓离开武昌水寨,调转船头,顺浩荡长江之水,向东!目标,郢州其余未复郡县!
船队所过之处,便是最强大的宣告。
平北将军“陈”字帅旗,在桅杆最高处猎猎飞扬!
沿途城池、关隘、水寨守军,远远望见这支庞大的船队,以及那面在江风中招展、仿佛带着“天雷”余威的猩红旗帜,再听闻武昌陷落、慕容俨北遁的消息,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
船未靠岸,劝降的书信便由强弓射出。
“郢州已复,慕容俨北遁!大梁王师东巡,顺者生,逆者亡!”
“开城纳降,官复原职!负隅顽抗,天雷殛之!”
恐惧的瘟疫早已随着溃兵和流言蔓延开来。白袍、天雷、佛子、军神转世……种种传说将陈平凡的形象无限拔高,近乎妖魔化。当传说变成现实,当那面染血的“陈”字旗真的出现在视野中,守将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蕲春城,城门开。
黄石戍,献关降。
西塞山,守将自缚请罪。
富池口,水寨望旗归顺……
兵不血刃!传檄而定!
陈平凡的船队如同巡阅的君王,沿着长江黄金水道顺流东下。沿途城池,官吏士绅无不箪食壶浆,跪迎于码头岸畔,口称“王师”,唯恐迟了一步,那传说中的“天雷”便会降临头顶。郢州全境,如同被推倒的骨牌,在短短十余日内,尽数飘扬起褪色或崭新的梁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