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通体呈现温润玉质光泽、约莫两寸长、边缘弧线流畅优美的不规则棱锥形骨片。孽龙本源逆鳞!
这本是天地间最凶戾、最坚固的造物。
但此刻,它静静躺在宋玉声虚幻的光之指尖,褪尽了所有凶戾煞气。表面流淌温润内敛的乳白毫光,色泽如同最纯净的古玉籽料,在暗淡晨光下,显现出历经劫波、洗净铅华后的安宁与深沉。
材质细腻温润。唯有棱锥尖端,一点凝固、浓郁如同最纯正胭脂血色的红痕,深深沁入骨玉深处。那一点红,并非血腥,反而像是一滴被时光定格的、包含无尽复杂情感的凝固之血珠。
宋玉声虚幻的身影微微前倾,动作轻缓得不惊扰晨露,又带着无法动摇的决然。
他捏着那枚温润如玉的逆鳞,缓缓向着江雪的方向“递”来。无形的距离仿佛消失,那片温润白玉带着安定柔和的光晕,平稳地漂浮到江雪面前,悬停在她眼前不足一尺处。
江雪心脏猛缩。
巨大的悲伤如冰冷浪潮瞬间将她淹没!她全明白了。这不是凶器。这是他褪尽本源、献祭自身留下的唯一印记,是存在的痕迹,更是沉重的遗愿。
她想伸手去抓,想嘶喊让他停下。但透支的身体让她动弹艰难,喉咙被砂砾堵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玉白光芒悬于眼前。
宋玉声虚幻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那模糊脸上唯一清晰的“眼睛”,流淌着超越语言的沉重托付。
他那悬在玉片前的虚幻指尖,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光华爆射,没有惊天气息。
但那枚温和凝练的玉白逆鳞,在江雪眼前开始了无声的塑形。
边缘锐利的棱角被无形的刻刀磨去锋芒,变得更圆润流畅。一端被无形之力缓缓拉伸、凝聚、雕琢成一根细长流畅、顶端微收的簪杆。
另一头,那点凝固的胭脂血珠红痕周围,光影流转、微雕托起,最终在连接处形成了一朵极其精细、半开半合的素色玉莲苞。
那点胭脂血珠,则完美镶嵌在了玉莲花苞最中心,如同花蕊深处凝结的晨露。
整个过程在无声微光中进行,静谧庄重。一支通体温润如玉、簪头雕琢玲珑玉莲、莲心一点胭脂红的发簪,静静悬浮。玉质光晕流转,莲蕊处的嫣红微闪,散发柔和纯净、承载无尽情谊的力量。
江雪的眼泪汹涌滚落。
她没有擦拭,死死盯着那支发簪,牙齿用力咬住颤抖的下唇。
宋玉声的身影,在雕琢完成的刹那,如同风中残烛,骤然更加稀薄暗淡。胸口的“透明窟窿”加速侵蚀着他最后的形体!
他向着江雪的方向,极其微弱地点了一下头。
随即,那支悬空的玉簪如同被赋予最后一丝灵气,极其轻柔地、缓缓地簪入了江雪鬓角散落的一缕青丝之中。
玉簪入手清凉温润。
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清凉气流顺发根沁入识海,如同甘泉,抚平了部分魂魄深处的剧烈灼痛。簪身流光内敛,唯有花苞中心那一点胭脂红,在微暗晨光中如同心头永不熄灭的血焰,安静点燃。
簪子落发的刹那!
宋玉声那只“雕”出簪子的、几乎透明的虚幻“手”,无力垂下。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支玉簪,又缓缓抬起模糊的视线,似想穿透破败码头,看向远处昏迷的城市轮廓,看向迷雾初散后、残存的万家灯火剪影。
没有言语。
只有一句极其细微、几近呓语、仿佛从时间尽头飘来的残音,混合着微凉江风,轻轻拂过江雪耳畔:
“…替我看看…”
“…这…”
“…人间烟火…”
话音未落,字字如尘。
那道伫立于血色深井边缘的幽蓝光影,如同被最后一缕穿云而来的黎明天光轻轻碰触。
没有光芒四溅,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整道身影猛地一颤!随即像由无数细碎微光尘埃构成般,在无声光晕中无声地散开、分解,化作点点极其微弱温凉的蓝色星光,如同夜风中飘散的萤火虫群。
光点未消散于空气。它们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又似找到最终归宿,无声地、温柔地飘向了那口仍在渗着猩红血气的巨大镇龙井深处。
点点幽蓝微光,如同投入深潭的萤火,没入了深井浓稠的黑暗,穿透了升腾的污浊血雾。
就在点点蓝星完全融入井口深处、消失不见的瞬间——
“咕嘟…噗…”
井口残余的最后几缕粘稠猩红气息猛地一滞,随即发出几声如同气泡破裂的微弱声响。
一切流动停止了。
所有猩红气息瞬间凝固、消散。
井口再也看不到任何血水或污秽渗出。弥漫在井口附近的阴寒血腥臭味,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顷刻消失。
只有一股极其纯粹、极其冷冽、仿佛来自万丈玄冰古潭最深处的寒冽清气,从深不见底的井口幽幽弥漫出来。
这清气寒得刺骨,却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它所过之处,井口边缘凝固暗红的血痂、污秽的泥土,仿佛被瞬间净化、冻结,形成一层薄薄的白霜冰壳。
深井!停止了流血!
只余下洞彻骨髓的冰冷,以及那缕无声无息、却又仿佛永恒守望的寒冽清气。
风呜咽着吹过寂静码头。
江雪依旧瘫坐在地,保持抬首仰视井口的姿势,一动不动。
鬓角那支温润玉簪在黯淡天光下流淌内敛光泽。莲心那一点胭脂红,如同心头一滴永不风干的泪,亦或是,一盏悄然点亮的,属于人间世代的心灯。
眼泪早已干涸在冰凉脸颊。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裂口的手。
最后,极其缓慢地、带着近乎凝固般的沉重,抬起手掌,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抚摸了一下鬓角那支温润冰凉的发簪。
远处,张九溟微弱的气息在风中似乎又急促了一丝。
沉寂的城市废墟上空,第一线真正的、带着虚弱暖意的朝阳金光,挣扎着刺破厚重铅灰云层,如同金线般吝啬地洒落在冰冷的江面上。
朝霞,终于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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