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瑞亭内,死寂取代了方才的笙歌。翻腾的黑水如同巨兽的胃液,裹挟着腐烂的莲梗与幽绿磷光,将亭台四周染成一片污浊的炼狱。那令人窒息的恶臭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黏腻地附着在喉咙深处,引发阵阵干呕。
“呕——咳咳!” 一位年迈的老亲王被熏得面色青紫,伏在桌案上剧烈咳嗽,旁边伺候的宫女手忙脚乱地替他抚背,自己却也忍不住掩住口鼻,眼泪直流。
“护住老夫人!” 谢长风低喝一声,玄色披风一展,已如猎豹般抢到几位离湖最近的诰命夫人身前,宽阔的肩背将飞溅的恶臭黑水尽数挡住。他一手扶住几乎晕厥的安国公夫人,锐利的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钉在栈桥上那滩污泥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柳条笼上。
“陛下!娘娘!瘟源在此!” 龙骧卫校尉的嘶喊如同炸雷,回荡在死寂的湖面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栈桥。那巨大的柳条笼半浸在黑水中,污浊的泥浆正从编织的缝隙里汩汩渗出,笼内隐约可见一团团肿胀发黑、表面覆盖着粘稠绿苔的块状物,正是腐烂到极致的病薯!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笼子边缘,几条滑腻如鳝、散发着幽绿磷光的“腐脉蛊虫”正扭动着钻出,啪嗒一声掉落在栈桥的木板上,留下腥臭的粘液痕迹!
“天谴!这是天谴啊!” 一个被吓破胆的宗室子弟失声尖叫,指着湖面翻滚的黑沫和迅速枯萎腐败的荷花,“定是…定是龙薯同脉触怒了地母!降下灾殃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诰命们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宗室们面无人色,窃窃私语;连一些官员看向帝后方向的目光,也带上了惊疑不定的审视。
“放肆!” 萧衍一声暴喝,如同九天龙吟,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他面色铁青,眼中是雷霆震怒的寒光,周身散发的帝王威压让离得近的几人腿脚发软。“妖言惑众者,立斩!” 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个失言的宗室子弟,后者顿时如坠冰窟,瘫软在地。
他猛地转向被龙骧卫牢牢护在中间的云舒,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皇后!此毒如何解?” 他心口的龙纹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厌恶感,与湖底翻涌的腐毒气息疯狂共鸣,让他气血翻腾。
云舒的脸色比身上的正红翟衣还要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一步步走到亭边,青眸死死盯着翻腾的黑水和那不断渗出污秽的柳条笼。恶臭扑面,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识海中,那盏融合了龙纹道藤的心灯,灯焰因腐毒的刺激而剧烈摇曳,灯体上未愈的裂痕隐隐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直冲肺腑。指尖掐诀,一点纯净的青焰在掌心幽幽亮起,微弱却顽强地驱散着身周的污浊。
“此非天灾,是**人祸**!”云舒的声音清冷如冰泉,穿透恶臭与恐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腐毒已随水脉扩散,需立刻封锁白鹭湖所有出水口,切断与外河联系!赵擎!”
“臣在!”赵擎单膝跪地。
“即刻率龙骧卫,封锁所有水道闸口!取生石灰、烈酒、青玉薯叶粉,沿湖岸倾洒,压制毒气扩散!命太医院调拨所有清热解毒药材备用!”云舒语速极快,条理分明。
“遵旨!”赵擎领命,如旋风般带人冲下。
“赵铁柱!”云舒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魁梧身影。
“末将在!”赵铁柱声如洪钟,黝黑的脸上满是凝重。
“带你的人,配合龙骧卫,即刻打捞湖底所有瘟源!尤其是这种柳条笼!”云舒指着栈桥上的罪证,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给本宫查!每一根柳条,每一处淤泥痕迹!本宫要看看,是谁的手,敢在皇宫内苑,在万民仰赖的地脉节点上,埋下这等绝户毒种!”
“末将遵命!”赵铁柱眼中怒火燃烧,大手一挥,“地听卫!跟老子下水!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埋瘟种的王八蛋揪出来!”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当口,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娇叱突兀响起:
“滚开!你这腌臜阉奴!也配碰本宫的凤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阳宫的步辇正欲从混乱的人群边缘挤出一条路离开,却被两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地听卫拦住去路。董玉漱端坐辇上,一张娇艳的脸庞此刻因惊怒(或是心虚?)而微微扭曲,她一手用熏了浓香的丝帕死死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竟拔下了发髻上一支沉甸甸的金凤衔珠步摇,尖锐的钗尾狠狠刺进了挡在辇前的地听卫小队长肩头!
“噗嗤!” 锋利的金钗刺破皮甲,深深扎入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那地听卫的肩头!
“啊!” 小队长痛呼一声,却咬着牙没退半步。
赵铁柱看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董贵妃!你!”
“赵统领!”云舒冰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赵铁柱的怒火。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董玉漱的方向,青眸依旧紧锁着翻腾的湖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全场:“陛下与本宫尚在此处,何人敢擅离?赵铁柱,办你的差!再有人胆敢阻挠救灾,无论身份,以谋逆论处,就地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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