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是江砚的小楷，墨色在宣纸上透着股急切："内库新到倭国海带，可与辣椒同腌，滋味甚妙。另，皇上若再留你，便说为夫在校勘《香谱》，需你亲自试香。"末尾画着个歪扭的辣椒，像极了他当年考场上画的涂鸦。

苏锦璃将纸条折好塞进袖袋，触到里头的金豆子，忽然觉得掌心发烫。寿安公主已拽着她往门口走，宫娥们捧着食盒跟在身后，琉璃厂的雪光映着姑娘们的衣袂，像一幅流动的《仕女图》。

"等等。"江砚追出来，将一件海青龙纹斗篷披在她肩上，狐裘领口蹭着她耳廓，"慈宁宫的地龙烧得旺，莫要热着了。"他的指尖划过她腰间的锦囊，里头装着今早新磨的辣椒面，"若太后问起辣椒的来历，便说...是为夫在扬州时，从老渔婆手里买的。"

苏锦璃点头，看着他玄色官袍上的墨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跨马游街的模样，红袍似火，意气风发，哪像如今这般，会为了几两辣椒跟皇帝"斗智"。她刚要说话，寿安公主已把她拉上了宫轿，轿厢晃悠着穿过雪巷，身后传来江砚的声音，被风雪揉得细碎："早些回来，我在校勘'辣椒肉丁做法'，给你留着灯。"

轿帘落下的刹那，苏锦璃看见书局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江砚眼中的光。寿安公主正捧着苏清瑶给的银盒嗅闻，小脸上满是好奇："苏姐姐，你说江砚哥哥会不会偷偷藏了辣椒？我上次见他在文渊阁，怀里还揣着个陶罐呢！"

"大概是校勘用的墨吧。"苏锦璃笑着替她拢好斗篷，指尖触到姑娘袖袋里的玫瑰银盒，忽然想起江砚信里的"试香"二字。这深宫里的日子，原是要用辣椒的辛、玫瑰的甜，还有那人藏在墨香里的温柔，才能调和出滋味来。

轿子在紫禁城的神武门停下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雪。寿安公主蹦跳着去拽苏锦璃的手，却忽然指着远处的宫道惊呼："苏姐姐你看！"

雪光中，江砚正披着件旧棉袍往文渊阁赶，怀里抱着个粗陶陶罐，帽檐压得极低，却不妨碍他抬头望向这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加快了脚步，陶罐在怀中轻轻晃动，不知装着的是辣椒，还是比辣椒更暖人的东西。

苏锦璃失笑，任由寿安公主拉着往前跑。袖袋里的金豆子与纸条互相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极了那年江南的春雨，落在青石板上，点点滴滴，都是人间烟火的温暖。而前方慈宁宫的灯火已经亮起，映着雪落无声，仿佛在等着她们，用一碟蚂蚁上树的滋味，去调和这深宫里的千般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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