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彦说到这里,也许是觉得这倭寇太过于残忍,忍不住恼恨地咬了咬牙,又接着道:“滁州城是朝廷运粮的中转站,所以城中至少囤积了两万石的粮草,城中一万的百姓,加上两千倭寇,就是吃上两年也还有剩余!”
胡忠彦说到这,已是十分的无奈,攻了一个月的城,毫无建树不说,还伤亡惨重!
:“卑职听闻前些天攻城损失惨重又是怎么回事呢?”沈赫疑惑问道。
想到几天前的战况,胡忠彦面上露出极其难看的神色,恼怒地说道:“要怪只能怪城里的倭寇太过无耻!他们给城里的百姓绑上诈药,打开城门让他们出来,我们的人还以为是城中百姓得了自由,都兴奋地向前冲,等我们的人靠近那些人才点着身上的诈药,就这样,我们被炸死了几千个兄弟!”
:“难道城里的百姓就愿意被炸死吗?”陆太保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着眉问道。
:“轮不到那些贪生怕死的不愿意,靠近我们的人还没点着诈药的,城里的亲人被处死不说,城楼上有一个臂力惊人的弓箭手,只要在五十丈内他都可以用点着火油的箭引爆百姓身上的诈药!”
胡忠彦说到这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把城里的倭寇都杀了,对于那些助纣为虐的百姓也恨铁不成钢,不客气了起来。
:“如此一来硬攻是行不通的!这围不成,攻也攻不下,这群恶贼也太猖狂了!”陆秉对此卑劣行径深恶痛绝,也跟着咬牙切齿骂道。
沈赫见众人一脸愤慨之色,心中也恼恨那些倭寇无耻狡诈,冷冷说道:“看来要破这滁州城,城中的百姓是关键!如何让这城中的百姓抵消恐惧,敢起来抵抗倭寇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连连点头,都觉得言之有理,然而讨论半天也没能想出那个能让城中的百姓敢起来抵抗倭寇的办法来。
***
八月的月光总是特别亮,就是没到中秋,月光照着的地方,总是亮堂堂的,这样美的月光,就像那个人眸中的眼波,既温柔,又让人迷醉。
沈赫侧躺在屋脊下的瓦砾处,抬头望着那还未十分圆的月亮,心想:如果昆州也能看见月亮,阿雪看到的应该和他看到的是同一个吧?那他们是不是等同在一起赏月了?
他已经微醺,明月孤单地挂在天上让他不自觉地到那人。
倒了一口酒进入口中,辛辣的酒气直往沈赫脑子鼻孔里钻,辣得他眼眶都红了!
这白酒也太难喝了!
沈赫这样想,把酒壶往屋下的空地里扔去,随着“哐啷”的声响,酒壶就碎成了一片片渣片…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洞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洞箫声如泣如诉,婉转哀伤,就像美丽的少女等不到她心上的情郎,在低低地哀泣。又像是漂泊异乡的客人,望着天边的红云…
不多久,一曲终了,月亮被云朵掩去了半张脸,光暗了下去,就像是月亮听到这哀怨的箫声,难过得掩面哭泣…
一连好几天,沈赫总能听到洞箫的乐声,吹的都是婉转哀伤的曲子,勾起沈赫一段又一段的思念,让他不得不去想:等破了滁州城,回到京中,他一定要向都督告假,回到那个山村看看,看看那人的伤好了没有,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成了亲,问问晏雪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怕一切是最坏的结果,他只要回去,看他一眼就好…
军营里的中秋夜宴是热闹又沉闷的,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喝着酒,大声地说话,只不过说的都是些令人焦虑的思乡的话。
他们说故乡的酒好喝多了,故乡的饭菜很香甜,故乡的娘子也像这月光一样的温柔。
吵闹中也不知是谁奏起了胡琴,两根弦拉起,就像是平地里无端起了狼烟,从狼烟里传来了许多马蹄声,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看到了一匹高大的骏马抖动着优美的鬃毛,向着众人奔腾而来,那扬起的马蹄之上,是奔跑中透着黑亮的腱肉,接着是两匹、三匹、四匹…从四面八方汇聚来了千军万马,时而高亢激愤,时而疯狂怒吼,不断地又汇成了一道海潮,潮中浪花一浪比一浪高,像是要把整个海面都要翻转过来,终于,在海潮中传来呼喊的低鸣,潮水一圈一圈地退去,最后形成一道无波的湖面,湖面上有老翁在低声唱着歌,苍老呜咽的歌声越来越远,越远越飘散,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到那平静的湖面有半丝波澜…
沈赫抬眼望去,奏胡琴的,是那天看军防图时站在胡忠彦身边的师爷,名叫关攸。只见他头上带着唐巾,身穿一身灰色的儒衫长袍,是个看着像个文雅风流的儒士。
关师爷一曲奏罢,周围响起雷鼓般的掌声,正是在兴头上,关师爷又拉起胡弦,一曲悠扬哀伤的小曲就此飞出,引得众人仿佛看见月上的仙子,正因孤独而低低地哭泣,一时竟如泣如诉…又像是垂死的老翁,哀叹年轻时做过的美梦,年老了再也回不到过去那少年的春光…
随着一曲终了,关师爷停在最后一个音律的动作,似是哀怨地看着远方,嘴里低低地吟着:
当年万里觅封侯。
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
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
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一时座上鸦雀无声,看着那个低低哀鸣的人,月光照在众人的脸上,想到死去的兄弟们,今夜,又有几人不是关师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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