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碎光
办公室的空调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浮动的胶水淡香。苏宛清捏着那枚银杏叶胸针站在门口时,林志远正低着头,指尖捏着一小片细砂纸,轻轻打磨胸针边缘的裂痕。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窄窄的金片,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在桌角那管挤了一点的金色颜料上——那颜色和胸针的鎏金涂层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特意挑过的。
“进来吧。”他没抬头,却像早知道她站在那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专注时特有的温和。苏宛清应声走进去,皮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响,只有公文包上的金属扣轻轻碰了一下,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胸针轻轻放在桌角。那枚胸针是去年年会抽中的奖品,当时她手气差,连抽三次都是纪念徽章,林志远拿着自己的抽奖券走过来,笑着说“换一个?我运气向来比你好”。结果一抽就是这枚银杏叶,银质的底托,边缘鎏着金,叶脉刻得细致,像真的叶子落在了掌心。她当时高兴得直接别在他西装领口,说“借林工沾沾喜气,明年我再还你”,后来忙得忘了取,他也没提,就这么一直戴着,直到上个月签“竞争回避协议”那天,他脱西装时不小心蹭到桌角,胸针掉在地上,磕出了第一道裂痕。
“这个裂痕有点深,”林志远终于放下砂纸,拿起胸针对着光看了看,指尖在裂痕处轻轻碰了碰,像是怕碰疼它,“得先补胶,等干了再打磨,最后补色,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苏宛清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们还在同一个项目组,她的笔记本电脑突然蓝屏,里面存着第二天要交的项目方案。那天也是午休,林志远就这么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螺丝刀,拆开电脑后盖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认真得让人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他的专注。
“你什么时候学会修这个的?”她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桌角的咖啡杯还冒着热气,是她刚泡的美式,加了两勺糖——她记得林志远不喜欢太苦的,刚才路过茶水间时,鬼使神差就多放了两勺。
林志远这才抬头看她,眼底还带着刚专注完的亮意,像落了星子。“上次你胸针坏了之后,”他拿起那管金色颜料,用细毛笔蘸了一点,在废纸上试了试颜色,“我查了很多资料,还问了珠宝店的师傅。本来想修好了给你个惊喜,结果一直没找到机会。”
苏宛清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上次胸针坏了,是在签协议后的第二天。她在会议室捡到它,当时胸针掉在椅子底下,裂痕处还沾着点灰尘。她偷偷收起来,想找机会修,却一直没敢告诉他——自从签了那份“竞争回避协议”,他们连单独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协议是公司新出的规定,同业务线的上下级若有亲属或亲密关系,必须签署回避协议,要么调岗,要么保持业务隔离。她和林志远,从项目组里人人羡慕的“黄金搭档”,一夜之间变成了需要刻意保持距离的“林总”和“苏总监”。
阳光又挪了挪位置,刚好落在苏宛清的手背上。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看见自己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涂着淡粉色的甲油——这是林志远喜欢的颜色,以前他总说“你涂这个颜色显白”,她就一直没换过。
“林志远,”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那枚待修的胸针上,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这样……算不算是越界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风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林志远手上的动作顿住了,毛笔尖上的金色颜料差点滴下来。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认真地落在苏宛清脸上,像是要把她此刻的表情刻进心里。
“如果越界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我愿意越界。”
苏宛清的眼眶突然就热了。她想起签协议那天,法务部的人把文件放在他们面前,说“两位都是公司的骨干,希望能理解公司的规定”。林志远当时没说话,只是指尖在“乙方”的签名栏上顿了很久,最后抬头看她时,眼神里的无奈像潮水一样。她强装镇定,拿起笔飞快地签了名,却在放下笔的瞬间,看见他悄悄把自己的那份协议往她那边推了推,让她能少看一眼那刺眼的“回避”两个字。
“可是协议……”她想说协议里写得很清楚,同业务线禁止私下接触,禁止讨论非工作内容,可话到嘴边,却被林志远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打断了。
“先喝点水,”他把杯子放在她面前,杯壁还带着温温的热度,“你早上没吃早餐,刚才在茶水间看见你只喝了咖啡,对胃不好。”
苏宛清愣住了。她早上确实没吃早餐,赶项目方案忘了时间,只在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她以为没人注意到,没想到他却看在了眼里。她端起杯子,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像一股暖流,慢慢淌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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