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磷火在寅时尽数熄灭,范文倚着刻满"丙戌"符文的石柱,就着残烛微光检视手臂,之见那溃烂的伤口渗出青黑脓血,他封住周围穴道同时,忍痛拿起地上的剑,隔开周围皮肉,任由毒血滴下,毒血滴净之际,他随即发功运气,撕下身上一块干净布匹缠在上面,那滴下的血早在旁边破裂的河洛盘裂痕中凝结,他捡起河洛盘,盘上的印记让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师傅握着他的手刻下第一道镇龙符时说的话:"龙脉如人心,改得了一时,改不了一世。"
"顾远啊顾远..."他蘸着脓血在砖墙勾出九宫阵,阵眼处赫然是月亮湖的方位,"你算尽我仁心,却算不到以我为棋,用我之血的代价。"青砖缝隙缓缓爬出金线尸虫,却在触到脓血时化作灰烬——这是师傅穷尽一生研发成的禁术,是以折寿为代价养出的辟邪血。
五更梆声刺破死寂时,范文已挪至鬼市出口,潞州城外的夜风裹着血腥气,范文独坐残破的城隍庙内,膝上摊开的《河洛舆图》被烛火映得泛黄。他指尖划过标注"丙戌"的炭山方位,那里埋着十万汉匠的骸骨——耶律阿保机的狼旗正插在尸堆最高处,旗面沾的血还是温的。
"顾远..."他蘸着墨汁在图纸上勾出新线,笔锋忽顿。刚才鬼市对谈的场景历历在目:那顾远心口的狼头刺青泛着血光,说"契丹若得中原,炭山便要再添十万冤魂"时,眼中灼亮竟似真心。
庙外传来马蹄声,范文迅速卷起舆图。透过残窗,他望见一队梁军斥候举着火把掠过,为首者铠甲上镶着朱温亲军的螭纹——这些本该戍卫汴梁的精锐,此刻却在潞州郊野逡巡,必是为监视晋军动向。
"时不我待啊。"范文咳出血丝,就着烛火细看掌心裂纹——这是连月辛劳催垮了身子。他摸出师傅遗留的青铜司南,指针正颤巍巍指向东北方的晋军大营。
李存勖的中军大帐隐在潞州东南二十里的桦树林中,范文避开巡逻的沙陀骑兵,借夜色摸到营寨西侧。他掏出半枚虎符——这是三日前截获的梁军密令,鎏金纹路恰与晋王信物契合。
"何人夜闯?"守卫的弯刀架在范文颈间,却被他反手亮出的《撼龙经》残页惊退。李存勖掀帐而出时,范文正将潞州地宫图铺在沙盘上。他的目光扫过标注"丙戌"的镇龙碑方位,忽然嗤笑:"哦?朱温手下的范司天?密探来报范司天因背叛朱温而被追杀,今日来到我这里,看来范司天也是要学徐敬业借我沙陀兵清君侧?"
"是为阻契丹狼骑踏破雁门关。"范文指尖点向沙盘北疆,炭山尸坑的标记刺目如疮,"耶律阿保机已与顾远结盟,待潞州城破,十万汉血养出的狼煞军便要南下。"
帐外忽起马嘶,斥候急报梁军夜袭粮道。李存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范先生可知,你口中的'盟友'顾远,昨日刚断了朱温三路粮草?"
晋军大帐的炭盆炸起火星,李存勖的指尖在潞州沙盘上来回摩挲。他的目光掠过范文沾满尘土的司天监官袍,突然抓起三支令箭掷向沙盘:"范先生可知这三路粮道,哪条被梁军截了?"
范文凝视着插在"黄泽关"的赤旗,袖中铜钱悄然滑入掌心。当第二枚铜钱在"马牢山"方位弹起时,他咳着血沫开口:"不是粮道,是水源。"指尖点向沙盘上未标注的沁水支流,"七日前大雨冲毁堰塞湖,顾远趁机在淤泥中埋了三百车漠北黑盐。"
李存勖的佩刀猛然出鞘三寸,帐外顿时涌入四名陌刀手。年轻殿下用刀尖挑起范文的衣襟,露出内衬的朱温赐蟒纹:"先生既能算天时,可算到今夜能否活着出帐?"
"算到殿下不敢杀我。"范文撕开蟒纹夹层,抖落出半幅潞州地宫水道图,"顾远在地宫暗河养尸蛊,需引沁水活脉——"他蘸着嘴角血渍在图面勾出新线,"三日后子时,沙陀军若攻此处..."血迹在"镇龙碑"方位凝成狼头。
李存勖的刀锋贴着范文喉结游走:"上月顾远献计,说朱温在潞州藏了十万石军粮。"他掀开帐帘,月光映出远处梁军辎重营的轮廓,"先生可知那些粮车里装的什么?"
范文的铜钱在掌心立起:"是装着漠北黑盐的棺材。"他迎着刀锋向前半步,"顾远早与耶律阿保机约定,待沙陀军中毒溃散,契丹狼骑便从炭山尸坑南下——"袖中抖落的密信盖着契丹狼图腾,遇血显出的行军路线直指晋阳。
"雕虫小技!"李存勖用力挥刀劈碎桌案,碎木中赫然露出半枚金丹,"先生不妨看看这个。"丹丸表面的金漆剥落处,隐约可见拜火教狼头符,"父王每日服用的'长生丹',可是先生同僚所献?"
范文拾起金丹嗅了嗅,立刻将其掷入炭盆。爆燃的青烟中浮出张三金的面容:"此丹需以司天监官员的血为引,晋王服食半年..."他扯开左臂伤口,"范某这血,可还入得张天师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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