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进王府,青棠握着铜盆的手突然发颤。盆中未及泼洒的洗脸水泛起涟漪,倒映着远处匆匆而过的侍卫——他们甲胄上凝结的暗红血渍,在熹微晨光中像极了未干的朱砂。
"姑娘,该去书斋了。"小桃从身后怯生生唤道。自从柴房那晚,侍女眼中总浮着惊惶,连走路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瑟缩。青棠将血水泼向结冰的荷塘,冰面被砸出细碎裂纹,惊起一群寒鸦。她突然想起周生辰昨夜说的话:"子时三刻,北城门有异动。"
书斋的铜炉烧得正旺,案头却空无一人。青棠展开宣纸,目光扫过砚台旁新压的字条:"去西市悦来客栈。"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她攥紧字条时,袖口滑落半枚玉佩——正是那日在书斋夹层发现的凤凰佩。
西市的晨雾更浓,悦来客栈的幌子在风中扑簌簌作响。青棠刚踏进门,便被掌柜的拽到角落:"周将军吩咐,贵客请随我来。"穿过曲折回廊,她在二楼最里间见到浑身浴血的周生辰。他玄甲上的积雪尚未融化,正就着烛火查看一封密信。
"北陈斥候已至虎牢关。"周生辰头也不抬,将信笺丢进火盆,"刘子行在边关按兵不动,只怕早与北陈约定里应外合。"火苗舔舐着信纸,映得他眼底血丝分明,"更棘手的是,朝中有人私运粮草出关,数量之大足以支撑十万大军三月之需。"
青棠倒抽冷气。十万大军的粮草,绝非寻常人能调动。她正要开口,忽听楼下传来重物坠地声,紧接着是刀剑相击的声响。周生辰猛然起身,长剑出鞘时带起凛冽寒芒:"你待在此处,莫要出声。"
脚步声在走廊里炸开,青棠贴着门缝望去,只见七八个黑衣人正将周生辰逼向楼梯转角。为首者面罩上绣着金线凤凰,手中软剑舞得密不透风。青棠攥紧腰间短刃,突然想起幸华公主腰间那只凤凰香囊——金线绣工,与黑衣人面罩如出一辙。
打斗声骤然停歇。青棠冲出门时,正见周生辰单膝跪地,左肩鲜血染红玄甲。黑衣人首领扯下面罩,竟是幸华公主的贴身侍卫。"周生辰,你以为王府守卫森严?"侍卫狞笑,"从你让漼姑娘追查兵书那日起,便已落入我们圈套!"
寒光突至!青棠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短刃堪堪挡住刺向周生辰的致命一击。金属相撞的火花中,她听见侍卫的嗤笑:"果然重情重义,可惜......"话音未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洞穿侍卫咽喉。远处屋顶上,小桃握着弓弩浑身发抖。
"快走!"周生辰捂住伤口,拽着青棠翻窗跃下。客栈后的小巷里,早已备好马匹。马蹄踏碎晨雾,青棠在颠簸中回望,只见悦来客栈腾起熊熊大火,黑烟如墨,将半边天空染成诡异的紫色。
回王府的路上,周生辰始终一言不发。他的血顺着马鞍滴落,在雪地上蜿蜒成暗红溪流。青棠撕下裙摆为他包扎,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般体温渐失。"为何不早说伤口这么重?"她声音发颤。
"说了,你便不肯走。"周生辰勉强扯出个笑,牵动伤口咳出鲜血,"青棠,若我有不测......"
"不许说这种话!"青棠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你答应过要帮我查身世,答应过要揪出内鬼!"泪水砸在染血的布条上,洇出深色痕迹。周生辰凝视她片刻,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不像个身负重伤的将军。
王府已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周生辰被匆匆抬进军医处时,青棠在长廊撞见幸华公主。公主倚着栏杆慢条斯理地修剪指甲,腕间金铃随着动作轻响:"漼姑娘这是去哪儿了?瞧这一身狼狈。"她抬眼时,眼尾的丹蔻艳得近乎妖异。
青棠握紧腰间短刃:"公主可知悦来客栈为何起火?"
"哦?"幸华挑眉,指甲刀剪下一片残甲,"我整日在王府,倒是听说有乱臣贼子意图谋害皇叔。"她突然逼近,香气裹挟着威胁扑面而来,"漼姑娘最好管好自己的好奇心,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可是要死人的。"
深夜的书房烛火摇曳,青棠将半枚玉佩拍在周生辰案前。经过太医诊治,他的伤势已暂时稳住,但苍白的脸色仍让人心惊。"幸华公主的侍卫参与刺杀,她不可能不知情。"青棠说着,取出从侍卫身上搜出的密信,"这封信虽未署名,但提到'凤凰计划已至关键'。"
周生辰展开信纸,目光突然一顿。青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信纸右下角用朱砂画着半朵并蒂莲——与她银锁上的纹饰如出一辙。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年前我在南萧边境救的妇人,是幸华公主的乳母。"周生辰将信纸凑近烛火,"她临终前说,当年漼府大火另有隐情,有人为夺兵书残卷,不惜灭门。而你母亲带着你出逃时,身上带着半块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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