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第三次被关门声惊醒时，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

他揉了揉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深夜时分，室友张默的房门发出那声特有的嘎吱响，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穿过客厅，最后是大门被小心关上的声音。

周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他和张默合租这套两居室才一个月，对这个室友的了解几乎为零。张默是房产中介介绍来的，说是附近医院的实习医生，工作忙，性格安静，正合周岩这个自由撰稿人的意——他需要安静环境写作。

但张默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周岩第一次见到张默时，就被他的装扮怔住了。那天是八月中旬，气温高达三十五度，张默却穿着一身全黑的立领衬衫和黑色长裤，手里还握着一把看起来相当厚重的黑色长柄伞。更奇怪的是，他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在黑色衣着的衬托下，像一张漂白过的纸。

"你好，我是张默。"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周岩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这个室友可能有什么皮肤病需要避光。但一个月相处下来，张默的怪异之处越来越多。

首先是他从不白天出门。周岩的工作时间自由，有时上午出门买菜，有时下午去咖啡馆写作，但从未在白天见过张默活动。他的房门总是紧闭，安静得让人怀疑里面是否有人。

其次是那把黑伞。不论晴天雨天，张默出门必定带着它。周岩曾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透过窗户看到张默回来，明明没有一丝下雨的迹象，那把伞却撑得严严实实，完全遮住了张默的上半身，只能看到两条腿在伞下移动。

最诡异的是张默的房间。有一次周岩去敲门想问WiFi密码，敲了半天没反应，以为张默不在家。但当晚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关门声——张默似乎只在深夜活动。

周岩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楼下，一个黑色身影正穿过小区花园，那把标志性的黑伞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次我一定要弄明白。"周岩嘟囔着，迅速套上外套，抓起手机和钥匙跟了出去。

夜间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周岩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张默穿过几条街道。让他意外的是，张默并没有去医院——那个据说他工作的地方——而是转向了城西的老城区。

路越来越偏，路灯间隔越来越远。周岩的心跳加速，一方面怕跟丢，一方面又怕被发现。张默走路几乎没有声音，黑伞在夜色中像一片移动的阴影。

终于，张默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前停下。周岩躲在一棵树后，眯起眼睛辨认——那是已经关闭两年的市立第二医院，据说因为设施老化正在等待重建。

张默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站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件让周岩瞠目结舌的事——他直接穿过了上锁的大门，就像那只是个全息影像。

"什么鬼..."周岩的呼吸凝滞了。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张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医院主楼的方向。

周岩犹豫了。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回家，忘掉今晚看到的一切。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向前。铁门确实锁着，但旁边有一段矮墙可以翻越。

进入院内，杂草丛生的地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荒凉。主楼的门半开着，仿佛在邀请他进入。周岩咽了口唾沫，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走廊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墙上的公告栏还贴着两年前的排班表，一些纸张散落在地上，被周岩的脚步声惊起。

他跟着直觉向楼上走去。三楼的手术室区域，一扇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亮。周岩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从门缝中偷看。

手术室里，张默背对着门站在中央，黑伞依然撑开着。月光从破损的天窗倾泻而下，照在伞面上，形成一种奇特的银黑色反光。

然后，张默做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他慢慢合上了伞。

周岩的血液瞬间凝固。在明亮的月光下，张默的脚下——没有影子。

不仅是他本人没有影子，那把黑伞合上后，也没有在地上投下任何阴影。就好像张默和伞都是幻象，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这不可能..."周岩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掉落的瓷砖。

声音在寂静的废弃医院里如同惊雷。张默猛地转身，周岩看到了他的脸——在月光下，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现在几乎透明，眼睛却黑得深不见底。

"周岩？"张默的声音不再是平时那种轻柔，而是带着某种空洞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岩转身就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穿过走廊，几乎是以跳楼的方式翻出围墙。一路狂奔回家，直到把公寓门反锁，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衣服。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周岩反复念叨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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