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边陲青溪镇的土坯房染得一片通红。秦斩勒住缰绳,胯下黑马喷着白气,蹄子在尘土里刨出浅坑。他刚从千里之外的州府押运完新政所需的铁器,本想借道青溪镇歇脚,却没料到刚进镇口,就被一股异样的死寂裹住——往日里该吆喝着卖胡饼的铺子门扉紧闭,挂在檐下的幌子歪歪斜斜,连条狗都见不着。
“不对劲。”秦斩翻身下马,手指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皆是常年走南闯北的汉子,此刻也皱紧了眉。其中一个叫阿武的年轻随从往前探了两步,又猛地后退,捂着鼻子低声道:“秦爷,有股怪味儿,像是……药渣混着腐气。”
秦斩没说话,迈开步子往镇里走。青石板路上蒙着薄尘,偶尔能看见散落的药包,油纸被踩得破烂,里面的干草和不知名的根茎露出来,已经发了霉。走到十字街口,终于见着个人影——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老妇,正扶着墙慢慢挪,脚步虚浮,脸色蜡黄得像陈年的宣纸。
“老丈,镇上这是怎么了?”秦斩上前一步,声音放轻。老妇闻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见秦斩衣着整齐、不似本地人,又往后缩了缩,嘴唇哆嗦着说:“别……别过来!是瘟病……前儿个还好好的,昨儿个李屠户家的小子就倒了,上吐下泻,烧得说胡话,今早就没气了!”
“瘟病?”阿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秦斩身后躲。秦斩眉头拧得更紧,追问:“何时开始的?镇上的郎中呢?”
“就……就三天前。”老妇的声音越来越小,扶着墙的手开始发抖,“张郎中头一个去瞧李屠户家的小子,当天晚上就染了病,现在自家门都锁了……官府来人封了镇东头,不让人往外走,可这病还在传,昨儿个王二家也倒了两个……”话没说完,老妇突然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
秦斩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老妇的皮肤,只觉得滚烫,像是揣了个炭炉。老妇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嘴里喃喃着:“水……要水……”
“阿武,去附近找些干净的水来!”秦斩沉声道。阿武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旁边的铺子跑,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灶台上放着半壶凉透的茶。他拎着茶壶跑回来,秦斩小心地扶着老妇的头,让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秦爷,这瘟病邪性得很,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被缠上!”另一个随从阿福拉了拉秦斩的衣角,语气里满是焦急。青溪镇地处边陲,历来是三不管的地方,真要是染了瘟病,连个正经的医馆都找不到,只能等死。
秦斩没理会阿福,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道。风卷着尘土吹过,卷起一张泛黄的纸,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是张官府贴的告示,上面写着“青溪镇突发时疫,即日起封镇,严禁人员出入,违者按律处置”,落款日期是昨天。可看这镇子的模样,官府除了封镇,根本没派大夫来诊治,也没送药材——这哪里是防控时疫,分明是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不能走。”秦斩将告示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草堆里,“这么多百姓困在镇上,咱们要是走了,他们就真没活路了。”
“可秦爷,咱们也不是大夫啊!”阿福急得直跺脚,“再说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了新政的铁器交割,可不是小事!”
“新政是为了百姓,现在百姓有难,哪能不管?”秦斩将老妇扶到旁边的屋檐下坐好,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随身携带的伤药,“阿武,你立刻骑马去最近的州府,找州牧大人禀报,就说青溪镇突发瘟疫,请求派医官、送药材,再带些粮食过来。记住,路上别耽搁,务必在明天天亮前赶到。”
“是!”阿武不敢多问,翻身上马,黑马嘶鸣一声,朝着镇外狂奔而去,扬起一路尘土。
秦斩又转向阿福:“你去镇上转转,看看还有多少活口,把能走动的都集中到镇西的城隍庙去——那里宽敞,也好照看。顺便找找有没有没被染病的孩子,先把孩子护好。”
阿福虽有顾虑,但见秦斩态度坚决,也只能应下,从腰间抽出短刀,小心翼翼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秦斩蹲下身,又给老妇喂了些水。老妇的烧似乎退了些,眼神清明了些,看着秦斩的眼神里满是感激:“恩人……你是好人啊……”
“老丈,你再忍忍,很快就有大夫来救你们了。”秦斩刚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他站起身,循着声音走去,转过一个拐角,看见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小姑娘,正趴在一扇紧闭的门板上哭,小手不停地拍着门:“娘!娘你开门啊!我饿……”
秦斩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手里还攥着半个干硬的馒头。
“小姑娘,你娘在里面?”秦斩柔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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