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笔星图与虚空低语
林夏推开儿子房间门时,夕阳正从窗帘缝隙里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红色的光带。五岁的小远正趴在光带边缘,鼻尖几乎蹭到铺开的画纸上,右手攥着一支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蓝色蜡笔,在纸上用力涂抹。
“小远,该洗手吃饭了。”林夏走过去,弯腰时闻到他头发上阳光和蜡笔混合的味道。画纸上没有常见的太阳、小狗或幼儿园滑梯,只有一团团缠绕的彩色线条——明黄、湖蓝、茄紫,像被孩子随手揉乱的毛线,又像某种无序生长的藤蔓。线条在纸中央交织成一个乱糟糟的结,边缘却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画纸外的虚空。
“妈妈你看!”小远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橘色蜡笔灰,“这是星星的路。”
林夏在他身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重叠的线条:“这不是老师教的星图呀。老师画的平衡之环,不是有好多亮晶晶的光点吗?”
墙上的全息日历正播放着星际新闻,画面里是悬浮在蓝星同步轨道上的平衡之环——那是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最引以为傲的造物,无数螺旋能量束构成的光环笼罩着太阳系,像神明戴在宇宙手腕上的镯子。新闻主播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今日是平衡之环建立五十周年庆典,星轨网络运行稳定,各殖民星能量供给正常……”
小远却固执地摇头,小手指戳着线条交叉最密集的地方:“老师说星星会长大,也会搬家。平衡之环的光点是不动的,它们不是真的星星。”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林夏耳边,“这里是碎星带,我昨晚梦见的。那里有好多会发光的碎片,一闪一闪的,像在哭,它们在找回家的路。”
碎星带。林夏的心轻轻一缩。这个名字只在加密的历史档案里出现过,官方星图上,那个区域永远标记着“空间乱流,禁止进入”。她从未跟小远提过,幼儿园的启蒙课程里也绝不可能涉及。
“谁告诉你碎星带的?”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它自己告诉我的。”小远指着画纸中央的结,“梦里有个声音说,它们被关起来了,关在光里。”
林夏没再追问。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天马行空,或许是昨晚的星空格外明亮,或许是幼儿园新教了“碎片”这个词。她收拾起画纸,叠好放进小远的画册里,拉着他去洗手。餐桌上,丈夫老陈正刷着星轨交通播报,屏幕里穿梭的货运舰在平衡之环的能量光带间划出优美的弧线。
“今天庆典的烟花真漂亮,”老陈抬头笑了笑,“小远看到了吗?”
“看到了!”小远扒着米饭,“但没有我画的好看。”
林夏笑了笑,心里那点异样却没散去。她看向窗外,平衡之环的光晕在夜空中泛着柔和的白光,像一层薄薄的蛋壳,将蓝星裹在里面。官方说这是保护,是平衡,是文明存续的保障。可小远梦里的碎片,为什么会在找回家的路?
深夜,林夏被一阵微弱的光芒惊醒。
不是窗外的平衡之环,那光芒更柔和,带着某种流动的质感,像是从……小远的房间里透出来的。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虚掩的门缝里,一道彩色的光正从画册 pages 间溢出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推开门,呼吸猛地顿住。
小远的画册摊在床头柜上,白天那张蜡笔画正悬浮在半空中,原本蜡笔涂抹的线条此刻像活了过来,明黄的光带、湖蓝的溪流、茄紫的雾霭,在空气中交织成立体的光网。那些不规则的线条正缓缓旋转,彼此连接、分离,最终在房间中央构成一个复杂的星图——不是平衡之环那种规整的环形,而是像一张布满毛细血管的网,无数光点在线条交汇处明灭不定。
小远睡得很沉,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仿佛还在梦里追逐那些光点。
林夏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光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提示音。那是她作为星轨网络维护工程师的工作终端,通常只在系统出现重大异常时才会报警。她慌忙点开,屏幕上跳出的不是故障代码,而是一段实时传输的星图——那是晓,现任星际守护者中最年轻的一员,正在碎星带边缘破解的星轨残图。
屏幕上,晓团队绘制的星轨图由无数红色数据点构成,杂乱无章,像一串被扯断的项链。但当林夏将终端凑近空中的蜡笔星图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蜡笔星图的湖蓝线条精准地对接了数据图上的某段断裂轨迹,明黄线条填补了另一片空白区域,就连最混乱的中央节点,茄紫线条的走向也与晓团队标注的能量乱流带完全重合。
一个是五岁孩子用蜡笔涂出来的梦,一个是尖端科技探测到的宇宙地图,它们在深夜的房间里,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想起小远的话:“它们被关起来了,关在光里。”想起官方档案里关于碎星带的模糊记载:“公元2247年,碎星带文明因能量枯竭消亡,其星轨网络并入平衡之环。”想起上个月维修星轨节点时,她无意中截获的一段异常波动——当时以为是设备故障,现在想来,那波动的频率,竟和此刻蜡笔星图的光脉冲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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