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神朝,帝宫深处。
这里远离了日冕高悬的光明正大,也隔绝了朝堂议事的喧嚣鼎沸。唯有永恒的幽邃与沉寂统治着一切,连时间似乎都在此凝滞、沉淀。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意,直透肺腑,更带着某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仿佛来自太古巨兽的凝视,冰冷而蛮横地挤压着闯入者的魂魄。
凤霓裳孤身一人,停在一道巨大的门户前。门非金非石,不知是何等材质铸就,表面呈现出一种熔岩凝固后的暗红纹理,纵横交错,又隐隐流动着微弱而古老的金色光泽。门上并无把手,只有中央位置,烙印着一枚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燃烧翎羽交织而成的凤凰图腾。此刻,这图腾如同沉睡的心脏,正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让周遭空间产生细微的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如同濒死的太阳在门后无声地喘息。
这就是凤凰涅盘池的入口,大炎皇室最古老、最凶险的禁地。传说唯有身负凤凰真血的后裔,在万不得已、甘愿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时,方有资格叩开此门,踏入那生死一瞬的烈焰炼狱。千万年来,踏入者众,能活着出来者,十不存一。侥幸归来者,也多半形容枯槁,神魂重创,道途断绝,带着永恒的残缺与悔恨。
凤霓裳静静伫立,一身素雅的宫装长裙在粘稠的幽暗中纹丝不动,像一尊凝固的玉雕。她抬着头,视线牢牢锁住那搏动的凤凰图腾,清澈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远比这幽暗更深邃、更沉重的风暴。那风暴的核心,是一双眼睛——一双漠然俯瞰着亿万生灵、无情碾碎命运轨迹的、属于“天道”的恐怖之眼!
萧遥的身影,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她心神深处。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身影,更是一种她几乎无法承受的、沉甸甸的因果,一种让她灵魂深处为之悸动、为之牵绊的力量。在凡俗尘世,他是她的劫;于这煌煌仙途,他更是她道心之上无法抹去的一笔浓墨重彩。
就在不久前,为了助他,为了那看似渺茫却在她心中重逾万钧的一线生机,她曾动用神朝国运之力。那是维系大炎根基、沟通天地法则的命脉之气,是她作为女帝权柄的象征,亦是沉甸甸的责任。国运的反噬,如同最阴毒的诅咒,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她的本源,带来日复一日的虚弱与隐痛。每一次运转帝印,每一次引动山河之力,那反噬都如附骨之蛆,提醒着她付出的代价。
然而,与此刻萧遥所面临的灭顶之灾相比,那点反噬,微不足道!
天道之眼!
仅仅是这个念头在心湖中荡开,便足以让凤霓裳神魂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形的视线穿透了层层时空的阻隔,瞬间锁定了她,带来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碾压感。那是规则本身的无情审判,是命运长河既定流向的冰冷意志。在它面前,凡俗帝王也好,仙道巨擘也罢,皆为蝼蚁,皆为尘埃,挣扎与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萧遥,他如何能挡?他凭什么去挡?
“呵……”一声极轻极淡、仿佛叹息般的自嘲,从凤霓裳唇间溢出,消散在这片死寂的幽暗里,没有激起半分回响。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细如玉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决然的弧线,指尖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一缕微弱金芒的鲜血。
“嗤——!”
指尖血珠滴落在巨大门扉中央的凤凰图腾之上,发出滚油滴入热铁般的刺耳声响。刹那间,那原本只是缓慢搏动的图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如活物般沿着门扉上熔岩般的暗红纹理疯狂蔓延、流淌,仿佛沉寂万载的火山瞬间被点燃了核心。那图腾上的每一根翎羽都仿佛活了过来,在光芒中舒展、燃烧,发出无声却足以震荡灵魂的唳鸣!
整个幽暗空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彻底照亮,粘稠的寒意瞬间被狂暴升腾的灼热驱散。沉重无比的门扉,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向内缓缓开启,如同巨兽张开了通往其熔岩胃囊的血盆大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浪,裹挟着硫磺、焦炭、以及某种更为古老神圣的焚灭气息,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猛地从门内喷涌而出!凤霓裳的裙裾、长发被这股热浪狠狠向后撕扯,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点燃。她白皙如玉的脸庞在这金红光芒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虚幻而炽烈的色彩,也清晰地映出了她眼中最后一丝犹欲被彻底焚尽的痕迹。
门内,不再是幽暗。一片浩瀚无垠的赤金色火海铺陈在眼前。那不是凡俗的火焰,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液态的熔岩之湖,时而又升腾为遮天蔽日的烈焰风暴。无数纯粹由火焰构成的符文、道痕在火海中沉浮、生灭,每一次闪烁,都释放出足以焚毁星辰、熔断法则的恐怖波动。空气在这极致的高温下彻底扭曲、模糊,视线所及,一切都像是隔着滚沸的油在观看,充满了令人眩晕的迷幻与致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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