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冶铁工坊的晨雾被十二座炭炉烤得扭曲,如同一锅煮沸的浑汤。刘妧踩着嵌满铁屑的青砖走进坊内,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细小的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炭火气、金属灼烧味与陈年油脂的酸臭。三丈高的传统炭炉前,楚地冶铁世家领袖欧冶承正挥动七斤重的淬火铁勺,银发在火光中根根倒竖,袖口结着黑红色的渗碳剂硬块,宛如铁砧上冷却的铁渣。
"当——"铁勺撞击炉壁,溅起的火星落在算学冶金监测仪上,惹得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刘妧抬头,全息屏上跳动着刺目的红色数据:"百炼钢合格率38.2%,龙渊剑刃口硬度48.7HRC,马氏体含量39.7%。"
"欧冶先生这炉剑坯,"她用算学硬度测试仪抵住剑身,液晶屏幕红光闪烁,"剑脊脆断风险指数67%,相当于把士兵的性命拴在断绳上。"
欧冶承转身,铁勺在手中划出半弧,勺柄"炉火纯青"四字被磨得发亮:"公主可知,我欧冶家祖上为楚王铸'龙渊',需取龙泉水、采昆吾铁,经九九八十一天火祭,引雷锻打。算学那套'850℃恒温淬火',不过是让铁块在油里洗个澡,能叫铸剑?"
未时初刻,炉台前围满赤膊匠人,胸前的汗渍在火光中泛着油光。欧冶承的二十名弟子手持淬火铁勺,勺头因长期浸油而漆黑如墨。算学红外测温仪悬挂在炭炉上方,铂铑热电偶的金属丝如蛛网般深入炉心,显示屏上的温度曲线上下波动,与弟子们"看火色辨温"的手势形成无声较量。
"火祭需祭三牲,淬火要淬人魂,"大弟子阿虎挥舞铁勺,火星溅在算学防烫围裙上,烫出焦黑斑点,"算学用这铜机子测温度,是要断了炉火与匠人的感应!"
"感应?"刘妧抬手示意张小七启动刃口测试系统,全息投影中,传统淬火的剑刃劈砍松木时,木屑飞溅间露出17处白茬缺口,而算学淬火的剑刃切入木料如舟行碧波,"去年漠北之战,赵将军的佩剑在劈砍匈奴弯刀时断裂,刀身碎片划破他的咽喉——这就是欧冶先生说的'感应'?"
大月氏冶铁师阿尔斯兰拨开人群,他的算学防烫护腕发出蓝光,护腕内侧刻着波斯文"精确即力量":"在波斯,我们用三级淬火法。"他伸出三根手指,"水淬控温50℃/秒,油淬控温20℃/秒,盐浴控温10℃/秒,刀刃形成锯齿状马氏体,硬度可达62HRC。"他抽出腰间弯刀,算学硬度仪显示数值瞬间跳至62.1,"这把刀出自撒马尔罕工坊,从未祭过生魂,却在帕提亚战场斩落过狮子头颅。"
欧冶承的左眉剧烈跳动,忽然指向算学淬火液槽:"我楚地淬火用'五毒油',以砒霜、朱砂、雄黄入油,方能'以毒攻毒'。算学的'无毒淬火液'不过是清水拌豆油,能炼出削铁如泥的神兵?"
"那不是神兵,是毒兵。"刘妧调出算学质谱仪检测报告,"传统油淬液含砷量0.8mg/L,远超安全阈值。"她转向老匠人李翁,"李师傅,您儿子的咳喘病...?"
"咳咳...公主,"李翁咳出带血的痰,用破旧的袖口擦拭,"我家铁蛋十三岁进坊,今年二十,已咳废了一副肺。冶铁村的男丁,没活过四十的..."
工坊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匠人偷偷摸向自己的胸口。欧冶承的脸色由红转白,铁勺"当啷"落地,惊起一片火星。
申时三刻,对比实验正式开始。传统炭炉与算学高炉并排点火。算学高炉的脉冲加热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炉温在15分钟内稳定至850℃,炉壁的耐高温陶瓷砖泛着均匀的橙红光;而传统炭炉全靠四名匠人拼命拉动橐龠鼓风,炉温在700℃-900℃间如浪涛般起伏,投进炉中的渗碳剂不时爆出黑烟。
"下剑坯!"欧冶承大喊。阿虎咬着牙将剑坯浸入传统油淬槽,腾起的油烟中带着刺鼻的甜味——那是砒霜挥发的毒气。算学淬火槽则安静得多,油泵均匀注入植物基淬火液,剑坯入水时仅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水面泛起细密的泡沫。
冷却后的剑刃被送上测试台。刘妧示意阿尔斯兰操刀,波斯冶铁师握住算学淬火剑,手腕轻振,剑光如电,松木段轰然断为两截,断口平整如镜;而传统淬火剑由阿虎挥动,劈砍第三下时,剑刃竟崩掉一块拇指大的缺口。
"这...!"阿虎瞪大双眼,手中断剑"啪嗒"落地。年轻学徒李四再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炭笔,在掌心画下算学温控曲线。
亥时的算学工坊里,煤油灯将李翁的影子投在算学温控器上。他颤抖着抚摸铂铑热电偶的金属丝:"这细铁丝能测温度?"
"李叔,这叫铂铑热电偶,"张小七调试着PID控制器,"炉温高了,它就发电;低了,就断电。比咱们看火色准十倍。"他打开冷却循环泵,"您看这油管,能让淬火液始终保持45℃/秒的冷却速率,再也不用凭感觉倒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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