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女子算学轻骑组建的第七日,刘妧在少府尚衣局的织锦坊见到宗正寺卿刘德时,廊下的青铜漏壶正"滴答"作响,壶嘴滴落的水珠在石盘中溅起细小的水雾。
老臣身着深青色宗正卿朝服,腰间的"亲亲尊尊"玉牌泛着温润光泽,正弓着背用算学尺丈量天子衮服的十二章纹。这柄青铜算学尺分正反两面,正面刻着周尺的寸、咫刻度,背面铸有汉尺的分、厘标识,此刻正压在玄色衮服的"日、月、星辰"纹样上,朱笔在"月"纹右侧批注:"男为日,女为月,月必附日",字迹边缘被朱砂染得发晕,显是多次涂改所致。他的袖口露出半截《周礼·春官》抄本,"王后袆衣"的图示被墨笔圈得发皱,纸页间还夹着片去年冬至祭庙时残留的苍术香灰,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公主可知,自周公制礼作乐,天子宫车便循'左龙右虎'之制,"刘德的声音像陈年编钟,算学尺在"路车"的青铜轮毂上划出细痕,"高后称制时虽代行天子事,却仍屈居'皇后鸾驾',此乃'阳尊阴卑'的仪礼根本,不可轻动。"他身后的织锦坊内,提花机正"咔嗒"作响,十二名织工按照旧制纹样编织着"龙纹独幅",经纬线间却隐约可见算学队偷偷标注的几何辅助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仪礼的根本该是敬天爱民,而非固守器物形制。"刘妧展开《算学仪礼方案》,绢帛边缘绘着系统导出的"周代冕服演变图谱",用朱笔圈出周宣王时期"共和鼎"铭文拓片,"成王年幼,周公摄政时曾制'日月同辉'冕服,却在后世典籍中被篡为'龙星垂象'。刘大人可知,这'共和鼎'的'共'字,在金文中便是'日月并出'之意?"她指尖轻点案头的青铜鼎彝,鼎腹铭文"二王并立,协和万邦"虽历经千年侵蚀,仍可辨"日月"二字并列的形制。
未时初刻,未央宫前殿的丹陛上,刘德带着二十名宗正寺属官拦路。这些官员皆着黑色深衣,袖口绣着象征"正统"的云雷纹,手中的《汉官仪》竹简用黄绫包裹,却有三人竹简角上露出算学珠算盘的穗子——那是他们私下研习算学时留下的痕迹。"孝武皇帝祭祀泰山,用'太牢九献'之礼,仪轨森严,"刘德振振有词,腰间玉簪在阳光下晃出冷光,"公主若强令'男女并辔',恐让匈奴笑我汉家礼崩乐坏,于边塞不稳!"
"秩序的根基在民心向背,而非车舆纹饰的繁简。"刘妧踏上丹陛,算学仪礼标线在脚下亮起淡金色光芒,"请问刘大人,您身兼宗正寺卿,却佩戴十二旒冕冠,较《周礼》规定的九旒多出三成,这便是'尊尊'之道?莫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转身面向围观的宫女宦官,提高声音道:"文景之治时,天子车驾只用黑缯为帷,以示节俭;如今外戚霍光家的车马纹饰比皇室还奢华,宗正寺为何从未弹劾?"
馆陶公主拄着鎏金拐杖缓步上前,杖头的算学琉璃珠随步伐轻晃,发出细碎清响:"老身还记得,当年陪文帝祭庙,坐的是'阴阳调和辇',车舆分日月双轮,寓意'天子与民同德'。刘德啊,你这老脑筋,该让算学的清风吹一吹了。难不成你觉得,文帝的治国之道,还比不上你案头的旧竹简?"她身上的袆衣以算学几何纹样刺绣,裙裾扫过丹陛时,与尚衣局的提花机齿轮发出微妙共振,仿佛在呼应远古的礼制回响。
申时三刻,未央宫广场上,传统"天子路车"与算学"日月同辉辇"并排而列。前者车舆左侧雕刻盘龙,右侧彩绘白虎,却因左侧纹饰厚重导致重心偏移,拉车的骖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后者采用算学对称设计,双轮分别刻着太阳与太阴纹样,辇顶的铜凤凰与铜朱雀相向而鸣,尾部翎羽用算学平衡原理锻造,即便无风,也能保持微微颤动的平衡状态。
"起驾!"张小七手持令旗高呼,声音洪亮如钟。传统路车刚转过直角,便因重心偏移向左侧倾斜,驾车的太仆惊得冷汗直流,慌忙勒马,车舆剧烈颠簸,差点将车内的祭器颠出;日月同辉辇却稳稳前行,辇内的算学陀螺仪自动调整平衡,车轮在地面留下两条平行的辙印,宛如用墨线弹过般笔直。刘德的弟子王仪郎脸色发白,袖中松脂袋不慎掉落,被阿瞒的导盲犬"追风"一口咬住,犬齿间露出松脂的粘稠质地。
"好个'维护正统'。"霍去病拎起王仪郎,像拎起一只受惊的鹌鹑,从其袖中搜出密信,"宗正寺与钩弋宫暗通款曲,竟计划用'车舆不正'之名,制造'汉家将乱'的谶语,勾连匈奴犯边!"刘德脸色骤变,手中的《宗正寺密档》散落一地,露出里面夹着的"祥瑞伪造流程",每道记录旁都用朱砂标注"需驱离女子,以防冲犯祥瑞",最新一条记录赫然是"天子宫车改制,宜造'月掩日'异象"。
亥时初刻,尚衣局灯火通明,织锦坊内弥漫着蚕丝与青铜的气息。刘妧与织锦坊老匠人们围坐,算筹在沙盘上摆出辇舆重心模型。"车舆重心需与冕服十二章纹的'日月星'位置形成黄金分割,"她用算筹划出一道弧线,"就像织锦的经纬线,看似各自独立,实则缺一不可,方能织出平整如镜的锦缎。"年逾七旬的老裁缝突然眼眶泛红,从箱底翻出泛黄的羊皮纸,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刺绣纹样:"公主请看,这是我家祖上为吕后制衣时传下的'王后袆衣剪裁图',图中'日月同体'的纹样,竟与您的算学模型相差无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