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三年腊月初,长安的西北风卷着细雪,刮过尚医女塾的青瓦。巧儿背着药箱跨出门时,棉絮披风上的艾草香囊晃出细碎草屑——昨夜她跟着刘妧熬夜缝制了三百个驱寒香囊,针脚里还缠着算学队给的保暖棉线,每针每线都带着艾草的清香。
同屋的阿莲拽了拽她的袖口,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内衬:"巧儿姐,你披风上的棉絮又漏了。"少女们的笑声混着药碾子的咚咚声,惊起几只啄食药渣的麻雀,它们扑棱棱飞向流民大营方向,那里的帐篷顶正飘着算学队新制的防风旗,旗子上的算筹纹路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莲妹妹,把你的防风膏给我。"巧儿停下脚步,从腰间摸出个陶瓶,瓶身上刻着简单的算筹符号,"昨儿张婶子说,用棉籽油调防风草,比宫里的冻疮膏还管用。"她说话时,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映着女塾廊下新挂的算学体温表——那是巴图用琉璃管做的,液柱随着气温高低升降,看得流民孩童们直称"神物",几个胆大的孩子正用算筹比画着液柱的高度。
刘妧立在长安城头,望着这支青白相间的队伍汇入灰色的人群,忽然想起去年在寒棉圃,棉苗顶开薄冰时的模样,棉苗上的霜花与此刻城墙上的积雪如出一辙。霍去病的护腕随呼吸轻晃,谷穗饰件上的算筹纹路与渭水冰面的龟裂纹路相映,恍若两道丈量民生的刻度,饰件边缘还挂着昨夜巡逻时沾上的冰棱。"敖仓的存粮..."朱买臣的声音被风扯碎,官靴碾碎脚边薄冰,露出底下冻硬的粟米壳,壳上还留着去年的谷糠,"按旧制开仓,每日三升粟,撑不过正月半。若按算学配给法...可省出两成粮。"刘妧接过话头,指尖抚过城墙上的算学刻度,那是虎娃昨日用炭笔描的,刻度旁还画着个简陋的粮仓,"但得先治治粮商的'金包银'。"她的算筹袋在风中晃动,露出半片炭化稻壳,那是关中棉田丰收的纪念。
城下传来孩童的咳嗽声,像破了洞的风箱,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虎娃拽着王大锤往赈济点跑,老人腰间的砌窑吊绳上缠着泛黄的防潮试纸——那是算学队前年发的,如今边角已磨成絮状,试纸上的蓝色条纹早已褪色。"阿爷,等俺学会砌窑,就能给娘修个暖和的屋子了。"少年呵着白气,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成小冰晶。王大锤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掌替他捂住耳朵,手掌上的老茧厚得像铠甲:"等开春儿,咱用算学地膜盖间棉絮屋,比土窑还暖。你娘...她在天上看着呢。"老人怀里的《齐民要术》掉出张纸,虎娃用炭笔在"窖藏法"旁画了算筹:防潮间距五寸,通气孔角度四十五度,那是昨夜刘妧手把手教他算的,纸上还留着墨水晕开的痕迹。
未时三刻,"万石粮行"的木门吱呀作响,门轴上的铜环结着薄冰,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樟木柜里散出陈年老霉味,混杂着沙子和谷糠的气息。钱满仓用缺角木斗舀粟米,沙子混着谷糠簌簌落进麻袋,木斗的缺角处还卡着几粒沙子:"这叫'金包银',懂么?十斤粟米掺三斤沙,熬粥稠得能立住筷子!等年后粮价涨到两百钱一斛,咱就..."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管家的耳朵,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弥漫,"把掺了沙的粮卖给匈奴,换他们的战马。"管家赔笑着递过暖炉,炉灰里埋着半块匈奴文木牌,上面的狼头图腾与河西驿道的界碑一模一样,木牌边缘还沾着羊油:"老爷,左贤王说了,只要咱们断了汉军的粮道..."
"钱老板好兴致。"张小七的算筹敲得案板咚咚响,算筹上还沾着今早量米时的谷糠,辨色镜扫过粮囤时闪过红光,镜片上凝结着一层薄霜,"含沙量三成二,这要是给前线将士吃,怕是要军心涣散。"霍去病踢开地板暗格,霉味中混着羊膻气,二十块刻着"匈奴粮商"的木牌下压着兽皮地图,箭头正指着算学粮仓的标记,地图边缘用动物油脂涂抹过,防止被水浸湿。钱满仓后退时撞翻米袋,露出里面的匈奴军粮配比表,虎娃眼尖地看见,表上用朱砂画着狼头:"粟米七成,马奶渣三成,跟俺们的戍边粮不一样!阿爷,他们这是要饿死咱们的人!"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想起去年冬天饿死的邻居张大叔。
王大锤往地上啐了口烟渣,烟锅里的火星映着他袖口的砌窑锤——锤头新刻了抗震纹路,是算学队照着未央宫柱础改的,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石子。"前年俺在河西砌窑,"老人的喉结滚动,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看见运粮的车队挂着狼头旗,说是'互市粮',实则每车底下都藏着铁器。他们拿沙粮换咱们的兵器,转头就来打咱们!"他忽然撸起裤腿,露出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伤疤周围的皮肤粗糙不堪,"这就是三年前,俺识破他们诡计,被狼头军砍的。"老人的声音哽咽,想起一同被砍伤的同乡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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