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六年孟夏,居延海畔的青砖马厩刚落成三日。刘妧蹲在马厩角落,用竹笔在羊皮纸上记录新制砖模的损耗率。晨光穿过改良的麻纸窗棂,将她鬓角的碎发镀成金褐色,窗纸上还留着昨夜算学队绘制的几何图案残影。
案头的《九章算术》摊开在"方田"章,书页间夹着一片晒干的苜蓿叶,叶面上用朱笔描着平行四边形的叶脉——那是昨日带算学队丈量牧场时,教蒙童辨识的图形。
"公主,该用早食了。"侍女紫萸捧着漆盘进来,乌发上别着一枚骨制算筹发簪,簪头刻着"九九"二字,是算学馆第一批结业女工的赠品。漆盘里除了粟米饭,还有一小碟苜蓿酱,酱上撒着细盐,旁边放着块胡麻饼。刘妧抬头时,恰好看见紫萸盯着她案头的青铜测距仪,那三棱柱表面刻着云雷纹,棱角处磨得发亮,显然常被摩挲。
"想学?"刘妧用算筹挑起一粒饭粒,算筹是河西特有的胡杨木所制,带着松脂香气,"午后随我去测日影,教你用圭表算晷刻。"紫萸耳尖泛红,低头时瞥见霍去病倚在门框上,他新制的鹿皮护腕上,赫然用朱砂绘着圆周率符号,末尾还缀着粒算珠——昨夜她亲眼看见公主握着将军的手腕,用烧红的铜针刻下那串曲线,针落处腾起细小的青烟。
"河西郡丞遣人来报,"霍去病叩了叩腰间的算筹囊,里面混着几支三棱弩箭,箭尾刻着"勾"字,"屠耆汗带了三个萨满,抬着牛头祭器,说要在郡署前空地祭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妧腕间的铜镯上,那是用系统导出的精密齿轮改制的,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怕是冲着田亩清丈来的。"
刘妧将苜蓿叶夹进《平面几何要义》,指尖划过"土地国有化"条款旁的批注,墨迹里混着细沙:"让算学队的张小七随我见客,再传讯给烽燧堡,调二十个会算筹的戍卒来充作护卫。"她起身时拂过裙裾,露出绣在绢帛上的勾股定理图,丝线用的是居延海特产的靛蓝,水洗不褪。
未时初刻,郡署正堂。屠耆汗的貂皮大衣蹭过廊柱上的算学公式涂鸦——那是算学馆弟子用石灰水写的"方田术",大衣下摆沾着漠北的细沙。随行的老萨满突然剧烈咳嗽,鹰爪法器上的铜铃乱响,铃舌已缺了一角。刘妧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羊皮纸边缘,墨迹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那是河西本地狼毫才有的色泽,至少陈放三年以上,可系统雷达显示这地契墨迹氧化值不足三个月,纸边还留着虫蛀痕迹。
"屠耆部的草场,自高祖时便属部落私有。"屠耆汗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匈奴口音,腰间的金错刀鞘磕在铜鼎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汉人女子懂什么丈量?莫不是想抢我匈奴人的水草?"他身后的萨满们摇动着骨制法器,骨节碰撞声与堂外算学馆的诵读声混在一起。
刘妧示意张小七展开帛画地图。这少年匠人出身的算学生恭谨地跪地,竹尺上刻着黍米粒度,指着"落日牧场"区域:"汗王请看,旧籍载三千顷,按《九章》方田术,当是东西长十里、南北宽六里的矩形。"他蘸着朱砂笔圈画,笔尖在帛上发出"沙沙"声,"然实测..."
"休要信这些妖术!"老萨满突然挥动法器,鹰爪擦过张小七的发顶,带起几根发丝,"天圆地方,岂是汉人竹片能算清的?"他脖子上挂着的狼牙护身符晃荡,狼牙尖端沾着暗红污渍。
"天圆地方?"刘妧轻笑,从袖中取出青铜圭表模型,表身刻着"建元六年制","春日正午,长安八尺圭表影长五尺三寸,河西则为四尺一寸,以此推之,天地如覆盘,非平也。"她将模型在案上摆正,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出清晰的圭表投影,影端恰好落在预先画好的标记上,"若汗王不信,可随我等明日实测日影,看是否与算筹结果相符。"
屠耆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狼头纹饰,忽闻堂外传来孩童诵读声:"勾三股四弦五......"那是算学馆蒙学班的幼童,正围着新砌的算学墙背诵口诀,墙面上用青砖嵌着乘法表。老萨满的脸色愈发苍白,刘妧注意到他耳后有块暗红色胎记,形如断角——这与密报中"伪造地契团伙头目"的特征吻合,胎记边缘还留着未褪的刺青。
申时三刻,落日牧场。张小七跪在地头,用浸过桐油的麻绳丈量边界,绳头系着青铜坠子,刻着"步"字。他腰间的算筹袋随着动作轻晃,露出一角《算学启蒙韵语》,书页边缘卷着毛边:" '方田术,广从乘,亩法二百四十步'......"屠耆汗的牧奴们远远围观,几个少年牧工凑到算学队的"步弓"旁,那是用青铜刻度环改良的丈量工具,每寸都刻着黍米粒数,其中一个少年偷偷用手指比划着刻度。
"看好了,"刘妧用算筹在沙地上摆出梯形公式,算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底加下底,乘高,再以二除之。"她指向远处的红柳沙丘,"此丘占地形如扇,当用半径自乘,再以圆心角度数乘之,三百六十而一。"沙地上的公式旁,还画着简易的扇形图示,用石子标出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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