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垂首阖目,苍白指尖抵着胸口,喉间滚动的古老经文祷词如冰棱坠入深潭,在黑暗里激起细密涟漪。
地宫深黑幽冷,黑瞎子盯着老板尚未放下的左手,他忽然攥着对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老板,要验验祭品成色吗?”
掌下皮肤灼烫着冰冷的手背,胸腔内的心脏正剧烈跳动。
老板抽出手,骨刀鞘尾重重硌上黑瞎子喉结:“再拿你们那套把戏戏弄我...”刀锋出鞘三寸映出墨镜寒光,“就用你的血喂邪佛。"
这明显拒绝的举动,令黑瞎子眸光一暗,随后又笑着开口:
“祭品不要,头发也不给,血要不要?我们旗人结契,得滴血入...”尾音终结在对方骤然握紧骨刀的手。
黑瞎子浑不在意地舔掉掌心血珠:“开玩笑的,我额吉最烦汉人。”
直到地宫石门轰然闭合,他才对着虚空呢喃:“...才怪。”
祭台传来萨满鼓的闷响,经年血锈簌簌震落。
两串脚印延伸向甬道尽头,如同并行千年的星轨,终于在此刻交汇成完整的卜辞。
封墓穴,解心结,黑瞎子做完最后一步后,已经深夜。
他脱下丧服,换回蒙古袍,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吃东西的人,此时已经靠着椅子上睡着了,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开,似乎睡得很熟,就连手中的果子掉落都没有反应。
黑瞎子看了一会儿,随后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脉搏,脸上笑意消失不见,望向青年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冰冷的体温从皮肤传入心底,他俯下身,将人横抱起来,那么警觉的人,现如今却丝毫没有察觉。
意外的乖顺。
当黑瞎子抱着人陷进羊毛小窝时,月光正从窗棂漏下来。他故意让青年冰凉的后颈贴在自己臂弯中,指尖虚扣在那截细腰:“睡着的鹰.....比叼肉的狼崽子乖。”
沉睡的鹰隼在暖意里舒展羽翼,浑然不知猎手正丈量着颈动脉的搏动频率——既像屠夫掂量羔羊,又似信徒丈量神龛。
他贴着青年耳垂呢喃,手指悬而未决地描摹那眉眼。“醒着就该揍我了……”
老板睡了很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睁开眼,下意识摸向骨刀,而后掀开被子,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里衣随着他的动作抻开,露出半截白嫩腰腹,像只慵懒的大猫咪。
黑瞎子靠在门檐上,深黑的墨镜直对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抬脚走过去,突然用蒙语低语,墨镜遮住幽深的瞳孔:“被猎物盯着,打哈欠的猫咪...”尾音淹没在骤然贴近的鼻息间,“会被叼住后颈拖回狼窝。”
老板:“……”听不懂。
黑瞎子咧嘴一笑,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给你准备了吃食。”
老板揉了揉凌乱的头发,随后拿起旁边的衣服就要穿上,看到那褐青蒙古袍时,有片刻停顿,随后穿好,拢了拢头发,系好发带,就起身从他身边掠过,轻车熟路的舀出井水,蹲在房檐下洗漱。
黑瞎子斜倚门框看那人掬起井水扑脸,青筋凸起的手背、苍白面颊沾了水汽竟透出几分活气,湿漉漉的睫毛下瞳仁黑得瘆人,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地上,简单粗暴的动作令鼻头都变得红红的。
老板随意擦了一把脸,这才将视线移在黑瞎子身上,“看饱了?”
黑瞎子轻笑:“没。”
老板皱了皱眉,别开视线,直接走向正堂,瞥过餐桌上奶豆腐、炙鹿肉、奶茶时,神色一动。
随后问道:“你又有什么目的?”
黑瞎子反手将人按在主位:“这次不是交换。”他俯身对向那截泛红的鼻尖,“玉面菩萨,赏个脸。”
炙鹿肉在铜盘上滋滋作响,黑瞎子突然按住对方执刀的手:“我们蒙古族人待客...”指尖划过腕间青脉,“...该由主人割肉喂食。”
老板反手将餐刀钉入桌缝,刀柄嗡嗡震颤:“汉人吃饭...”抬眸时瞳仁映出对方骤然放大的脸,“...讲究食不言。”
……
王府天井里古青檀树簌簌摇落碎影,石桌上奶茶腾起的热气氤氲了青年眉眼。老板垂眸啜饮时,难得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素来淡漠的侧脸被暖阳镀上柔光。
“听说过苗疆情蛊么?”黑瞎子后仰着将木椅翘起两脚,长靴在青砖上碾出细响,“我倒想看看,老板动情是什么光景。”墨镜滑下鼻梁半寸,露出他眼底淬着寒芒的试探。
瓷盏与石桌相碰发出清响,老板舌尖扫过唇上奶渍,这个过分鲜活的举动让黑瞎子喉结微动。“你可以试试。”青年声线如古井无波,鸦羽般的睫毛却在风中轻颤,泄露一丝被冒犯的杀机。
黑瞎子摇头失笑,视线掠过青年的薄唇,“我倒是想,但……怕是你会借着这个由头,杀了我。”
老板没有反驳,他望向门外,视线定格在那棵古树上,“一期一会的虚景,不可以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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