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历1623年
妖族已经围城六个月了。
今晨清点箭矢时,发现库存仅剩三筒。
战友苦笑着说,或许我们该把阵亡弟兄们的骨头磨尖当箭矢使用,
但没人笑得出来。
城外的妖火整夜未熄,将北面的天空烧成诡异的紫红色。
八瞳蛛王的八只眼睛像血月般悬在妖雾里,我甚至能看清它复眼里倒映着的——是我们摇摇欲坠的城墙。
霜月三日
援军的消息又断了。
传令兵拖着断腿爬回城内,鲜血滴了一路。
他临死前抓着我的铠甲道,朝廷让我们在坚持,
我们心中万念俱灰
朝廷...怕是早把我们当弃子了。
夜里值哨时,我听见王参军在垛角偷偷哭。
他说京城上月还在为贵妃的鹦鹉办寿宴,那鸟儿吃的蜜饯所发费的银两,够几个兄弟吃一年的。
这日
城破了。
将军被蛛王的毒鳌贯穿胸膛时,血溅在我的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铁。
军师试图启动最后的诛妖阵,那些畜生竟当着我面把他撕成碎片——
先是手指,然后是胳膊,最后是尖叫着的头颅。
我躺在尸堆里装死三天,闻到自己的血肉开始腐烂的味道。
十一日后
救我的农妇,她丈夫的骨头还卡在村口的碾盘里。
她说妖族过境时,男人们被串在木桩上风干,女人们...我没让她说完。
今天试着下床,看见窗外那棵老槐树上挂满人皮,像晾晒的渔网。
天虞历1624年
我在前往皇城的路上,发现十室九空,
我抓住一人询问,这是个老者,
他神智已经有些混乱,
他说,皇城已经被妖族攻破,皇帝为了活命还向妖族下跪求饶,
可惜还是被蛛王吃了。
我心中大悲,不敢再前往皇城,换了一个方向,
皇朝西边天渊之外,据说还有一个大陆,
那里还存在着人类皇朝,我要前去求援。
路上我找到一个流民队伍,他们正在分食一个婴儿。
母亲的头颅搁在树墩上,眼睛还没闭上。
我的剑比思绪更快,等回过神来,十七具尸体已经躺在血泊里。
最年长的那个死前在笑,他说皇城里的大人们早就在吃小孩了,只不过用金盘子装着。
天虞历1627年
当我伤痕累累地站在天渊边缘时,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那道横亘在大地上的深渊根本望不到对岸,下方黑暗中传来的嘶吼声让我的灵魂都在战栗。
我未能拥有法宝,只能以天人境的修为强行下渊,却在攀爬半年后不得不放弃——
下方根本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那些恐怖的黑影生物,每一只都能轻易撕碎最强的武者。
天虞历1629年
我偷偷潜入曾经的皇城,今日妖国。
我遇见礼部侍郎了。
这畜生在给妖族当"人畜管家",脖子上戴着镶着项圈。
他正指挥手下把孕妇按体型分类,说是"怀崽的肉质更嫩"。
我的剑砍进他颈椎时,忽然想起当年殿试,他还夸过我的策论写得锦绣。
天虞历1631年
我不再孤军奋战,六十三位伤痕累累的幸存者聚集在一个废弃村庄,
他们中有被妖族啃掉左臂却仍能单手使剑的少女,有眼睁睁看妻儿被烹煮而一夜白头的书生...
我们给这个村子取名"薪火",寓意人族火种不灭。
也是在那年冬天,我遇见了她。
那日我带队袭击妖族运输队,在解救的囚笼中发现了她。
其他人都蜷缩在角落发抖,只有这个瘦弱的女孩挺直腰背坐着,
破烂衣衫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上面烙着妖族的"人畜"印记。
她仰起脸,眼睛里燃烧着我熟悉的火焰:
"我父亲是前朝太医院院首,它们当着我面把他熬成了一锅汤。"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我最得力的副手。
她精通医术,更难得的是对每个妖族弱点了如指掌。
短短三年间,她从一个弱质少女成长为令妖族闻风丧胆的"白影修罗",我们并肩作战,收复了十几座人族村落。
"等战争结束..."有次篝火晚会上,
她借着酒意靠在我肩头,"我想开间医馆,就建在能看见大海的地方。"
我永远记得她说这话时眼中的星光。
那时的我们多天真啊,以为希望真的就在眼前。
天虞历1645年
寒露那夜,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当妖族大军如潮水般涌入营地时,我亲眼看见她站在妖象头顶,那袭白衣在妖火中依然纤尘不染。
"为什么?"我嘶吼着砍翻挡路的狗妖,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她平静地看着我,眼眸里再无往日的温度:"你还不明白吗?
"人族早就输了。我选择让更多人...活下来。"
她轻轻挥手,埋伏在暗处的妖族精锐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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