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地下召集令
下水道检修工马三在凌晨巡查时发现第一个青铜人形。那东西起初被他当成废弃雕塑,直到它转动了脖颈——以一种机械钟表指针般精确的十五度角。当市政部门赶到时,二十三个完全相同的青铜人形已在排水干管围成完美圆形,它们生锈的关节里不断渗出蓝绿色黏液,在地面绘制出与齐默右手疤痕一致的浪花纹样。
齐默接到通知时正在医院复诊。医生对着最新CT片摇头,那些齿轮瓣膜仍在生长,只是暂时停止了转动。电话里的官员用汇报天气的语气说:"请立即前往中央污水处理站,那些东西在等您。"就好像在说一份待签收的公文。
地下通道比记忆中的更狭窄潮湿。齐默每走一步,胸口的金属结构就与管道共振发出嗡鸣。拐过第七个弯道后,他看见了那个圆形大厅——二十三个青铜人形静立在测量标记上,它们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来者。第二十四个位置空着,地面刻着"齐默"和今天的日期。
"您迟到了四分钟。"最近的人形突然开口,锈蚀的声带摩擦出德文单词,"议会已进行到第七项议程。"
第二节:镜中辩论
第二十三个青铜人形向前迈步时,齐默注意到它胸口嵌着玉齿轮残片。它伸出布满刻度的手臂,墙面铜锈突然流动起来,形成一面波纹荡漾的镜子。当齐默触碰镜面,冰冷立刻攫住了他的手腕。
镜中是个没有边界的青铜殿堂。二十三把高背椅悬浮在虚空,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不同年代的齐默:1902年穿长衫的学者,1945年潜艇里的军官,1983年摆弄老式全站仪的技术员……最新那把椅子上,2023年的齐默右手完全珊瑚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自己的左臂。
"争论焦点始终是测量精度。"1902年的学者说,他胸口的齿轮组最为古朴,"系统需要绝对精确的时空锚点。"
"但人类变量太多。"1945年的军官反驳,他的齿轮上沾着血迹,"所以后来改用青铜人形。"
殿堂中央突然浮现老者的能量体。他不再是恐怖的珊瑚怪物,而像个疲惫的公务员,长衫口袋里插着钢笔和计算尺。"诸位,第24次校准必须完成。"他敲了敲虚空中的某个表面,市政厅的监控画面立刻展开,"林夏女士已经就位。"
画面中的林夏站在城市制高点,她的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当她举起右手,整座城市的铜锈纹路同时亮起蓝光。更可怕的是,她的左胸衣襟下透出齿轮转动的轮廓——与齐默的心跳完全同步。
第三节:文书迷宫
镜中议会突然转入程序性辩论。1902年的学者坚持要按原始章程操作,1945年的军官则搬出战时特别条例。他们争论的不是生死,而是表格填写规范和测量误差允许值。当话题转到"第23号样本的异常处理流程"时,齐默发现自己面前堆满了文件:
《时空锚点设立申请表》需要十二个部门的公章;
《活体测量仪使用登记簿》已连续记录二十三人;
《双生载体同步率检测报告》的空白处画着浪花纹样。
最上面是份用德文打印的《最终校准同意书》,签名栏闪烁着齐默的名字——那字迹正从他指尖渗出,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书写。
"其实只需签个字。"老者的声音突然亲切起来,他递来的钢笔是青铜材质的,"系统会处理好一切。"
齐默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钢笔。就在接触瞬间,胸口的玉齿轮残片突然刺破皮肤,将一段加密记忆注入他的视觉神经:
潜艇舱内,克劳斯少校将真正的同意书调包成自毁程序。文件抬头写着"Wer frei misst, misst wahr"(自由测量者测得真相),而老者现在的钢笔尖正滴着蓝绿色毒液。
第四节:机械困局
现实世界的地下管道开始震颤。青铜人形们突然恢复行动,它们迈着精准的十五厘米步距向齐默包围。第二十三个位置的地面裂开,升出把金属椅——扶手镣铐的形状正是浪花纹样。
"请就座。"人形们异口同声,"林夏女士已启动主控制台。"
齐默的视野再次分裂。左眼看到逼近的青铜人形,右眼却看到镜中议会里的场景:历任测绘员正在投票表决他的命运。1902年的学者投了赞成票,1945年的军官弃权,2023年的珊瑚化齐默突然砸碎投票箱。
最荒诞的是辩论内容。他们争论的不是生死存亡,而是表格编号是否连续、测量数据小数点后该保留几位。当老者宣布进入茶歇时间,所有镜中人都掏出同样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03:17。
现实中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某个青铜人形突然解体,它的头部滚到齐默脚边,锈蚀的嘴唇还在蠕动:"系统需要秩序……测量需要标准……"
第五节:沉默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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