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那片沸腾的海洋，终于吐出了它的第一波毒液。
无数扭曲的，畸形的海洋变异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只猩红巨眼下方的漩涡中喷涌而出。
它们汇聚成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浪潮，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尖啸，冲向周剑那支孤独的舰队。
“方舟号”舰桥。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里没有一丝慌乱。
【凌霄，听到吗？】
周剑的声音通过加密的通讯频道，清晰地传到另一支舰队的指挥官耳中。
【清晰。】
凌霄的回复简洁如冰。
【你舰队负责左翼三点钟方向的袭扰与驱赶。】
周剑的手指在战术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把那群速度最快的海洋变异体给我逼向A3绞杀区。】
【我的‘深渊行者’会从正面凿穿，把它们彻底碾碎在那里。】
【收到。】
凌霄没有任何异议。
【预计三十秒后接触。】
【足够了。】
就在两位新时代的舰队指挥官即将完成这套行云流水的战术布置时，一个陌生的通讯请求强行切入了他们的加密频道。
【周舰长，凌霄舰长，这里是东部战区，顾淮安。】
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周剑与凌霄同时沉默了片刻。
【顾老将军。】
周剑的语气带着应有的尊敬。
【这里是战场最前线，情况危急，请您和您的舰队在后方安全海域待命，作为我们的战略预备队。】
凌霄也开口补充道。
【老将军，您的部队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不能轻易投入战斗。】
他们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是战术安排，也是对前辈的保护。
通讯那头沉默了。
足足十几秒后，一个暴躁的声音猛然炸响，不是顾淮安，而是他的陆战旅旅长，冯涛。
【待命？】
【在后面看着？】
冯涛的怒吼，仿佛要穿透通讯器。
【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在我们前面去送死，然后给我们换来苟延残喘的时间？】
【周剑！凌霄！你们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在侮辱我们！】
【冯涛！住口！】
顾淮安的声音，呵斥了自己的部下。
频道里再次陷入安静。
【周舰长，我理解你的安排。】
顾淮安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们的战舰更先进，你们的士兵更强大，你们的战术，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闻所未闻的。】
【按理说，我们应该听从指挥，在后面看着你们建功立业。】
他顿了顿。
【可我们做不到。】
【我们这把老骨头，或许打不了硬仗了。】
【我们这堆破铜烂铁，或许连那东西的一轮冲击都扛不住。】
周剑没有插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是，我们还能挡一下。】
顾淮安的声音，透着一股钢铁般的决绝。
【我们这把老骨头，烧不出你们那么旺的火了。】
【但我们还能当柴。】
【在你们的火彻底烧起来之前，先点燃我们。】
【用我们的船，我们的命，为你们撞开一条路，或者，至少消耗掉敌人第一波最锋利的牙齿。】
【这是我们这些老兵，唯一能为这个国家，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请允许我们，与你们并肩作战。】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
没有用军衔与资历的压迫。
只有最朴素，也最沉重的请求。
“方舟号”的舰桥上，落针可闻。
周剑看着战术屏幕上，代表着顾淮安舰队的那些老旧的蓝色光点，它们正坚定地维持着阵型，就在自己舰队的后方。
像一群沉默的，准备用身体护住雏鸟的老鹰。
【凌霄。】
周剑再次切换到私人频道。
【你那边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凌霄的回复里，带着一丝苦笑。
【我们总不能对一群准备为我们去死的老英雄说‘不’吧？】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同意。】
周剑关闭了私人频道，重新连接上顾淮安。
【顾老将军。】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肃穆。
【我收回刚才的命令。】
【现在，我请求您的舰队作为我们‘深蓝仲裁者’的左翼。】
【你们不是预备队，也不是柴火。】
【你们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防线上最坚固的‘铁砧’。】
【我需要你们，用你们的炮火，顶住来自西北方向的所有冲击，将怪物死死地钉在那里。】
【我的机甲部队，会成为‘铁锤’，从正面将它们彻底砸碎在您的阵前。】
【这个任务，极其危险。】
【您，敢接吗？】
通讯那头，是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是顾淮安那压抑不住的爽朗大笑声。
【哈哈哈！好小子！】
【这才是打仗的样子！】
【东部战区舰队，全体都有！】
顾淮安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传遍了每一艘老旧的战舰。
【命令收到！】
【我们就是那块最硬的铁砧！】
【来吧！让那些杂碎们尝尝，老子的炮弹是不是生锈了！】
冯涛，魏征，还有无数老兵的咆哮，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战意。
海面上，那支由老旧战舰组成的舰队开始缓缓转向。
它们没有后退。
它们迎着那滔天的兽潮主动顶了上去，像一道无畏的钢铁防波堤。
周剑看着这一幕，那张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由衷的敬意。
【说好了，顾老将军。】
他轻声说道。
【等收拾完这头畜生，您还得带着我们一起去马踏樱花呢。】
那头，顾淮安的笑声再次传来，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与豪情。
【哈哈哈，好！】
【那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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