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弘一行人在山林中疾行,忽见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他蓦然转身看向身后两名皇城司侍卫,喉结滚动着深吸一口气:"去吧。"
两名侍卫面色沉静如铁,抱拳行礼:"卑职明白。"
话音未落便朝着火光方向掠去,衣袂翻飞间已隐入夜色。
望着那两个即将赴死的背影,赵书弘眼底泛起涟漪,却立即收紧下颌继续前行。
他托了托背上昏迷的黄忠嗣,对着踉跄跟随的鸣音冷声道:"跟紧我,若跟不上——"
话语在喉间一顿,"我不会救你。"
鸣音惨白着脸点头,粗重的喘息声混着枯枝断裂的脆响,在林间撕扯出凌乱的轨迹。
约莫半盏茶后,喊杀声如惊雷炸响。
刀剑相撞的铮鸣刺破夜空,又渐渐被黑暗吞噬。
......
一个时辰后。
驿站轮廓在月影下浮现,赵书弘眼底迸出精光。
他足尖猛点地面,背着百十斤重的黄忠嗣竟又提了三分速度:"快!"
鸣音早已力竭,却仍死咬着渗血的嘴唇紧跟。
绣鞋不知何时已磨穿,在地上拖出暗红痕迹。
"砰砰砰!"
赵书弘攥拳砸向驿馆木门,漆皮簌簌震落。
里间传来含混的咒骂,门栓抽动声里探出驿卒睡眼惺忪的脸。
"皇城司办差!"令牌擦着对方鼻尖举起。
驿卒霎时清醒,油灯映得玄铁令牌上蟠龙纹幽幽发亮。
不过半刻,马厩中驶出辆青篷马车。
赵书弘执缰端坐车前,任由夜风灌满衣袖。
车厢内,鸣音正用绢帕蘸着冷水,轻拭黄忠嗣滚烫的额头。
辕马嘶鸣声中,车辙碾着露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朝大名府疾驰而去,在官道上扯出一道渐淡的尘烟。
......
大名府张问府邸。
张问拿着手中的密信,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好在皇城司亲从官及时上前搀扶,才未让他摔倒。
他颤抖着问道:“漕司……生死未卜?还没找到人?”
“是的,张副使。”亲从官垂首应答。
张问疾步冲向门外大吼:“来人!”
候在门外的官家闻声小跑而入,未及开口便听张问急令:“即刻通传所有官员到转运司衙门!”
“遵命,家主。”管家匆匆领命退下。
张问踉跄至廊前,仰首望着天际残月,心中不断默祷:“漕司万望平安,河北百万黎民还需仰仗您啊……”
半个时辰后,张问调集大名府近三分之二的巡检司差役,约三百余人,火速驰援澶州。
至于厢军与禁军,因无枢密院调令,亦无黄忠嗣那般的皇权特许,终究无人敢擅自调动。
次日清晨,岳府。
姜媛紧攥两块皇城司令牌,往日沉稳神色荡然无存。
她万万没料到,黄忠嗣身边竟有皇城司护卫,这才惊觉低估了皇帝对这位状元郎的器重。
若早知如此,断不会行此刺杀之举,然此刻悔之晚矣。
当机立断,姜媛寻到岳琼痛陈利害:“如今朝中诸公已不可恃,当速离险地!”
不过半个时辰,三辆马车载着姜父、岳琼及其幼子,向着辽国方向绝尘而去。
被囚于姜家的豪族族长们,此刻仍锁在深院,何时能脱困?
那便要看各自族人何时察觉异状了。
未时三刻,汴京城皇宫内。
原本在御花园品茶的赵顼,在收到河北密信时勃然大怒,将凉亭内的点心瓜果悉数砸在地上。
这番举动吓得周围内侍纷纷跪地,颤抖着不敢抬头。
发泄过后,赵顼转向皇城司亲卫:"朕即刻拟旨,着林从文火速前往河北。
澶州城内所有官员,尽数扣押待审。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低沉,"务必找到允承。他若......"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只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喏!"
待亲卫退下,赵顼闭目沉思片刻,复又开口道:"召王相入宫对奏。"
一旁的内侍闻言,连忙躬身领命,疾步赶往政事堂。
此刻的赵顼已敛去怒容,唯余眼中寒芒如刃。
周遭内侍感受着帝王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意,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天子......要杀人了。
马车颠簸中,黄忠嗣感觉唇间传来温热,似有液体缓缓流入喉中。
他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视线中渐渐映出鸣音清秀的面容。
少女见他转醒,顿时如受惊的小兔般弹开身子,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漕司,我......我是想给您喂些水......"
她慌乱攥着水囊,磕磕巴巴几乎说不成句。
黄忠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虚弱地牵动嘴角:"我明白......多谢。"
嘶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车板。
鸣音耳尖都要滴出血来,手忙脚乱地捧起水囊和麻饼:"您发烧整日了,得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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