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心思你不懂”,宜棠小声道,“家宅里的事情,男人心就是粗。”
转念一想,他们不是心粗。
这个世界对男人太宽容,他们都被惯坏了,爱对他们来说轻轻松松,久而久之已是理所应当。
沈世元道,“奶奶那边我会解释的。”
宜棠心想,这就不是解释不解释的事情,红白喜事一起办,老人家那里恐怕不好想。
可死者为大,自己身为女儿,能做的不多,若沈家长辈不能谅解,她也无怨无悔,将尽力弥补,随着时间流逝,但愿能冲淡不快。
小马把车停在路边,见沈世元抱着宜棠过来,连忙拉开车门,沈世元将宜棠放进去,自己上了车。
月光漏进来,映着宜棠的脸,白净细腻如瓷。
石槽沟的萤火虫忽聚忽散,宜棠记忆中的京城夏日突然有了一丝痕迹,路过的车夫扬鞭甩出个空响,惊起乌鸦一片,宜棠吓了一跳,沈世元笑道:“京城里,乌鸦特别多,以前的满族皇帝信奉乌鸦。”
进了阜成门,守卫顿时森严起来,夜巡兵一茬一茬地过,青砖缝里忽亮起星星点点——原是流民点的艾草驱蚊,把元代城墙熏成条火龙。
挑粪工的梆子声里混着糖葫芦叫卖,竹签上沾的冰糖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白。
马车拐进白塔寺斜街时,沈世元突然叫停。他吩咐大鱼,“去买一碗鸡丝粥。”
大鱼买粥回来,小马没有着急开车,沈世元道:“用的是德州扒鸡的骨架熬汤”,他舀起勺喂到宜棠唇边,“比广州的及第粥如何?”
“很好吃。”温热粥顺滑到胃里,宜棠感觉到妥帖舒服。
府学胡同的沈家今夜熄灯特别早,老太太吩咐宵禁,门口不让放进一个人,任凭小马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应。
宜棠笑道:“看吧,长辈生气了,给我立规矩。”
“那你还能笑出来?”沈世元气馁,“沈太太,你不是又存了要跑的心思吧,不让你进,正合你意?”
“世元,今天是我不对,长辈生气是正常的。”宜棠道,“要给我立规矩,我也同意。”
“世元,女子婚嫁,便是夫家人,可我也有爹娘,虽然他们已经过世,但我只要活着,就要为他们尽心。今日我在沈家和荣家之间,选择了继续做荣家女,这跟我沈家媳妇的的身份有出入,长辈介意实属正常,结下的结慢慢解开。”
“世元,送我回去吧,你也早些回来。”
沈世元点头,命小马去金鱼胡同。
“你知道?” 宜棠刚说完便知道多余,笑道:“修葺的银两我可不认账,让连泽表哥付,这个房子已经交给他了。”
宜棠见世元不语,连忙说道:“我在荣家等你来接。”
沈一章从陆军总部回来,看到黑灯瞎火的沈府,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听下人道明原委,沈一章哭笑不得,自己的老娘如孩童一般,以关门闭户的方式给不听话的新媳妇立威!
沈一章缓步走到老太太的房间,果然并未安寝,丫鬟在一旁捶腿,老太太生龙活虎,还等着迎战孙子媳妇儿。
“老太太,世元带着新媳妇儿回来,您安排宵禁是怎么回事儿呢?”沈一章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给老太太送上,言语缓和,似要劝老太太。
“实在是不像话。”不等老太太说话,云如梦便插话道:“一个孤女,生下来先克死娘,刚成亲,又死了爹,这是什么命?如今还想来嚯嚯沈家,门都没有!”
“这是多大的胆子!新媳妇进门,先去安置父亲的骨灰,沈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专门派了人去,如今她姓荣还是姓沈,她搞清楚了吗?老太太巴巴儿的为她着想,派了西凤儿去给她传话,没想到人家就是不领情,一溜烟儿跑了,还把岑妈赶下来,世元连带着成了白眼狼。”
“如梦,在老太太跟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沈一章训斥道。
“世元是我的儿子,荣宜棠不懂事,丢我儿子的脸,我这个当亲娘的,不主动站出来认错,难道叫别人在背后嚼我舌根?”云如梦冷笑一声,“如今什么世道,儿媳妇犯错,婆婆受罪。”
沈一章看见幼女书和在一旁,似乎还在抽泣,脸红红的,刚哭过。
“可怜书和这么小,还替哥哥嫂子挨了打,哭得可怜见儿,我让人带来我这里了。”老太太道。
“娘,如梦向来就是不懂事的性子,您多担待,多劝着她,您可别生气,您若是也怪起荣丫头,她就更来劲儿了,以为您给她撑腰!”
“好好安慰如梦,夜深了,我也累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老太太心中冷笑,心想世元大概也是像爹吧,被个女人蛊惑,爹是放着温柔贤淑的大太太不理,单宠一个没规没矩的小家子绣娘,世元如今五迷三道,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犯这样大的忌讳。
老太太叹了口气,如今年纪大了,更加信奉鬼神之说,荣丫头合世元的心意,她也跟着高兴,可这一出做的,她心里着实咯噔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