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刚过,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浓墨般的黑夜,紧接着轰隆一声巨雷炸响,震得值班室的玻璃嗡嗡作响。陈建国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喘着气,环顾这间狭窄的值班室——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墙上挂着一排锈迹斑斑的钥匙,监控屏幕幽光闪烁,分割成十几个灰白的小方块,映照出小区各个角落的死寂。又是那个该死的梦!他用力搓了把脸,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的汗水。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晚,同一个梦魇死死缠住他。梦里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漆黑,脚下踩着冰冷湿滑的地面。他赤着脚,在一条似乎永无尽头的地下长廊里奔跑。四周是粗糙冰冷的石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沉甸甸的刀,刀身冰冷,寒气顺着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砍掉前面那个模糊扭曲、非人非物的东西!那东西在前方无声地飘荡、蠕动,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意。每次眼看就要追上,冰冷的刀锋几乎要触碰到那团扭曲的黑影时,巨大的恐惧就会像冰冷的潮水将他瞬间淹没,然后他就惊醒了。每一次惊醒,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心口疼得厉害,浑身冰凉。
“娘的,这班儿上的…” 陈建国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值班室里显得格外干涩。他五十出头,头发灰白稀疏,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保安制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身上,眼神里是常年熬夜积攒下的浑浊疲惫。他趿拉着那双鞋跟磨歪的旧胶鞋,走到监控台前,一屁股坐在那张嘎吱作响的破旧椅子上。屏幕里,空无一人的小区道路在惨白的路灯下延伸,花坛里的冬青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如同鬼影幢幢。除了风声雨声,监控里一片死寂。这鬼天气,连流浪猫狗都躲得没影了。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勉强压下了喉咙口的干渴和心头的烦乱。值夜班本就熬人,这连着三晚的噩梦,简直要把人抽干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橡胶警棍,那点可怜的硬度,在梦里那把冰冷沉重的长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日子在沉闷的巡逻和昏沉的困倦中滑过去。第四天傍晚,陈建国早早来到值班室准备接老李头的班。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浓重的劣质烟味扑面而来。老李头正佝偻着背,对着监控屏幕出神。他干瘦得像个风干的核桃,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老眼在昏黄的灯光下,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老李头在这小区看门快二十年了,是出了名的古怪人,平时沉默寡言,眼神总像在打量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老李,还不回?” 陈建国放下手里的饭盒,随口问道。
老李头没回头,枯瘦的手指却指向其中一块监控屏幕,画面正对着小区最深处那栋废弃待拆的旧楼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入口的铁栅门歪斜着,像一张咧开的黑嘴。屏幕雪花点特别多,滋滋作响。“建国啊,”老李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这两天…感觉咋样?”
陈建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撑着笑:“能咋样?老样子呗。就是这破地方,阴气重,觉都睡不踏实。”
老李头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的骨头缝里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那皱纹显得更加深刻莫测。“睡不踏实?” 他慢悠悠地重复着,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怕是…沾上‘东西’了吧?”
陈建国心头一跳,后背瞬间爬上一股凉气。他想起连续三晚那挥之不去的噩梦,那漆黑的长廊,那非人的怪物,那冰冷的刀锋…难道…这老家伙知道点什么?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嗐,老李,你这又神神叨叨啥呢?我这把老骨头,能沾啥东西?八成是最近天儿不好,风湿犯了,睡不安稳。”
老李头没接话,只是从他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旧军大衣内兜里,摸索出一个用油腻腻的蓝布裹着的长条物件。他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蓝布一层层揭开,里面竟是一把匕首!刀鞘是陈旧的深褐色木头,黯淡无光,上面刻着一些模糊扭曲、难以辨认的纹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老和诡异。老李头把匕首轻轻放在布满油污的监控台上。
“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建国看着那把匕首,心头莫名地发怵。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吉利。“老李,你…你给我这个干啥?咱有警棍,有对讲机,用不着这老古董吧?”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老李头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钧重:“警棍?对讲机?” 他嗤笑一声,声音干涩,“顶个屁用!拿着!别问为啥!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该用的时候,就得用!比那电棍…好使。”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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