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何而活?
当生前的邵庭蜷缩在地下三百米的实验台前,看着培养舱里漂浮的克隆体,这个问题总会像病毒般在意识深处蔓延。
世界曾如浩瀚宇宙般辽阔,可当末日撕开文明的表皮,能产生羁绊的,却只剩记忆里几缕温暖的光。
他最快乐的时光,是母亲还在世的乡下岁月。
那时他们住在青砖小屋里,夏夜的风会掀起纱窗,将银河的碎片撒在凉席上,母亲会披着旧毛衣,用铅笔尖指着天幕,陪他给每颗星星取名,他捧着泛黄的《天文学史》,鼻尖沾着草叶的清香,觉得自己拥有整片星空。
可就怪那该死的血脉,当尤世康发现他的基因天赋时,母亲眼里的光便熄灭了。
十一岁那年,他被带进地下实验室,白大褂的领口蹭过金属门的寒气,从此听见“审判大人”的称呼,只觉得像戴着枷锁的戏子——他哪有什么审判之权?
不过是被审判着,在基因实验与道德深渊之间来回撕扯。
那些标榜 “人类进化” 的组织成员,白天在会议上高谈阔论 “优胜劣汰”,夜晚却在监控盲区对实验体拳脚相加。
邵庭看着他们西装革履下的狰狞,突然想起历史书里重复的悲剧:总有人以正义之名,行剥削之实。
世界很大,人类却把自己困成了井底之蛙。
地下基地的合金墙壁上,永远循环播放着虚拟星空,可他偏要在通风管道里扒开锈蚀的铁网,让夜风卷着沙尘扑进眼底 —— 哪怕只能看见巴掌大的真实夜空,也胜过实验室里虚伪的璀璨。
人总要回归地面的。
或许他的使命,从来不是成为什么 “审判者”。
而是在这钢筋囚笼里,守住心底那片未被污染的星空 ——
总有一天,人类会像蒲公英那样,带着他刻在基因里的希望,重新在地面上生根发芽。
*
风卷着灰烬从他们之间穿过。
邵庭的腿已经恢复了,银发被血和尘土染成暗红,他站在废墟中央,看着陆迟生。
他们刚从地下逃出来,身后是坍塌的实验室,前方是荒芜的末日大地。天空阴沉,远处燃烧的残骸在黑烟中若隐若现,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陆迟生将他安置在一片断壁残垣后,作战服下的脊背浸着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他低头,从领口扯下那枚REBORN基地的徽章——金属表面被磨得发亮,边缘有几道深刻的划痕,那是无数次战斗留下的痕迹。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像是要把这枚小小的徽章刻进记忆里。
然后,他伸手,将它递给了邵庭。
“拿着。”
邵庭没接。
“陆迟生。”他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陆迟生没回答,只是固执地伸着手,徽章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风更大了,卷起半人高的沙尘,扑在两人脸上,陆迟生的睫毛上落满土灰,却依然把徽章强行放到了邵庭手里,徽章的棱角硌进邵庭的掌心:
“这是命令。”
邵庭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骨骼,他能感觉到陆迟生的脉搏在指尖跳动,却仍然忍不住轻微发抖:
“我不需要这个,我们两个一起走!”
陆迟生终于抬眼看他。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
“我是队长。”他说。
“那又怎样?!”
“这意味着,我只有两种结局。”陆迟生声音很轻,却像刀一样锋利,“要么战死,要么——”
“荣誉退休?” 邵庭冷笑,银发被血黏在额角,“你看看周围,有谁能活到那天?”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不!”邵庭猛地拽住他的衣领,逼得男人不得不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血丝,“你明明可以选第三条路!”
“跟我走!” 邵庭的指尖深深陷进对方肩甲:“我们可以不回REBORN基地,去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陆迟生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像是疲惫至极的人终于卸下伪装,露出一点真实的柔软。
“邵庭。”他说,“你研究的试剂,是未来人类的希望。”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邵庭的手指微微发抖:“你……”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真的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陆迟生轻声说,“我希望,那是由你缔造的。”
邵庭的呼吸滞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骂他,想说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未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陆迟生——
可陆迟生没给他机会。
陆迟生低头,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干燥而粗粝,却像末日里最后一团篝火,烫得邵庭眼眶发酸。
男人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指腹擦过愈合的伤口,像是要把余生的温度都刻进这瞬间。
“我喜欢你。”
陆迟生退开时,拇指蹭过邵庭唇角的血迹,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如果还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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