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铜漏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胤礽手中的笔忽地顿住。宗人府黄册上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的字迹洇着陈年墨渍,德妃产子的记录旁赫然圈着接生嬷嬷的姓氏:乌雅氏家生奴才。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页脚暗红的指印,恍惚间与前世宗人府地牢里疯癫老妪的嘶吼重叠:“德妃造了孽……”
“查!给孤把康熙十七年所有接生嬷嬷的族谱翻出来!”太子猛然掀翻案上茶盏,翡翠碎片擦过何柱儿的官靴,“再派人去调查乌雅家,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接生嬷嬷!"
承乾宫的安神香袅袅升腾,佟佳贵妃倚在杏黄引枕上绣着虎头帽,金线在烛火下流转如泪。自病愈后,她总爱缝这些婴孩物件,仿佛要补全二十年前空荡荡的摇篮。
“额娘当心伤了眼睛。”胤禛撩开珠帘,玄色蟒袍扫落满地月华。他俯身拾起绣绷时,贵妃忽然攥住他手腕:“你七岁那道疤......”鎏金护甲轻抚过他眉骨,“是摔在永和宫台阶上的?”
“儿臣贪玩......”话未说完,苏培盛踉跄着撞开雕花门:“四爷!太子爷让人转告您,他发现了一件大事,让您去御书房!”
鎏金烛台爆出灯花,康熙手中的和田玉扳指咔地裂开细纹。太子将泛霉的宫档铺展御案,夭折二字下隐约可见涂抹的墨迹:“皇阿玛请看,永和宫与承乾宫同日生产,接生嬷嬷却都是德妃陪嫁!”他指尖点着乌雅氏三字,“这些奴才二十年间陆续暴毙,最后一个......”鎏金令牌当啷掷地,"昨儿在乌雅家一个荒废院子的枯井里找到了!"
胤禛袖中密信滑落,暗卫从井底挖出的鎏金长命锁内,藏着一片泛黄襁褓,血书换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皇上!”梁九功的尖叫撕破死寂,“永和宫走水了!德妃娘娘把宫门从里头锁死了!”
烈焰映红半边夜空,德妃的狂笑穿透琉璃瓦爆裂声:“爱新觉罗·玄烨!你把我儿当棋子养了二十年!”火舌卷过她高举的襁褓,焦黑的锦缎里滚出半枚玉佩,与胤禛腰间那枚严丝合扣。
佟佳贵妃的翟鸟步摇坠地粉碎。她踉跄扑向火场,“我的孩子......我的禛儿明明活着......”
“拦住贵妃!”康熙的嘶吼混着梁九功的大喊。胤禛飞身将人拦腰抱住,却见素来端庄的养母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臂:“那年她们说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可我听见哭声了......我明明听见了!”
“德妃!”康熙一脚踹开永和宫偏殿的暗门,九龙袍角沾着火星,“你竟敢……”
“皇上现在才想当慈父?”德妃倚在烧塌的拔步床边,染血的护甲摩挲着焦黑摇篮,“当年承乾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哭,我的孩儿却浑身青紫......”她突然将鎏金匣掷向胤禛,“看看你亲娘留给你的好东西!”
匣中泛黄信笺飘落,佟佳氏颤抖的指尖抚过字迹:“吾儿,生于十月三十子时......”墨迹被泪水晕染,正是她产后昏迷时写下的绝笔。
康熙踉跄扶住梁九功,喉间腥甜上涌:“表妹......朕当真不知......”他猛然拽过梁九功,“当年负责接生的人呢!”
“都......都死了......”老太监匍匐在地,“最后一个前年死在宁古塔......”
太子突然撕开胤禛后襟,腰际新月形胎记在火光中猩红如血:“宗人府玉碟记载,真正的四阿哥该有新月胎记!”
“是乌雅氏偷天换日!”佟佳氏突然厉喝,护甲深深掐进康熙手臂,“那年我产后血崩昏迷,醒来便见皇上抱着个死婴......”她忽然揪住胤禛衣襟,“可我的禛儿会哭会动......他脚底有三颗朱砂痣!”
胤禛猛地褪下皂靴,脚心三点红痣刺痛众人双目。佟佳氏瘫坐在地,二十年光阴在泪水中倒流,原来每次为养子更衣时的熟悉感,竟是血脉深处的共鸣。
“皇上还要骗自己到几时?”德妃的声音如淬毒的刀,“我做的这些事,我不信你不知情,哈哈哈。"火舌突然窜上她翟鸟旗装,癫狂的笑声里,她将最后半片襁褓投入火盆:“乌雅氏的债......该清了......”
“来人,将乌雅氏带出来。”康熙话落,突然窜出两个人影,一起一落间,就将德妃带到了康熙的面前,“带去宗人府,朕要让她活着。”
承乾宫的更漏滴滴答答,胤禛望着菱花镜中与佟佳氏如出一辙的眉眼,喉间哽着千斤巨石。筱悠为他披上银狐氅衣:“灵泉显示,你与贵妃血脉牵绊最深。”
“四哥……”胤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罕见的迟疑,“我......我能进来吗?”
瑶清提着食盒跟在后头,芙蓉糕的甜香混着药香:“九爷熬了整宿的参汤......”
“里头添了黄连?”胤禛勉强扯出笑意,却见胤禟突然跪下:“从前弟弟浑,竟不知四哥才是......”他哽住话头,重重叩首,“往后弟弟的命就是四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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