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仪唇畔的笑意加深,“多谢阿姊。”
“风雪大,阿姊,我们回去吧。”他避开伤口,轻轻揽过元韫浓的肩膀。
元韫浓点头,“也好。”
在雪里站了太久,手脚都冰凉了。
裴令仪照顾元韫浓十分认真细心,无微不至。
在春天结束之前,元韫浓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裴令仪尽管不舍,却催了元韫浓好几次先回靖州与锦州交界的别庄。
这三番五次提起催促的模样,倒是让元韫浓觉得不自在,不适应了。
先前是裴令仪黏人得过分,她忧愁。
现在呢?却莫名有了种孩子翅膀硬了要飞走了的感觉,让元韫浓开始惆怅了。
但凭借隐约的直觉和她对裴令仪的了解来说,她觉得是她留在这里让裴令仪不好下手了。
而且确实是担心她的安危。
元韫浓想了想,觉得确实也该走了。
孙鹃纨过来的时候,元韫浓正坐在檐下观雨煮茶。
元韫浓的这个帐子是最好认的,因为她先前总是想着跑外头看看,裴令仪拦不住。
后来想了个办法,在帘子外头搭了个支架,给她造了个避风遮雨的檐。
这样她闲来无事,还能在檐下摆个椅子看看景色。
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了。
元韫浓在京华养尊处优惯了,爱好风雅,平日里也喜欢听雨焚香,对弈品茗之类的雅事。
在这里头条件自然是比不上京华的,但是也碍不着元韫浓尽量找点乐子。
孙鹃纨撑着伞走近,一片潮湿氤氲。
雨水犹如珠子般一连串从檐下坠下来,落在积水的水面上面泛起了涟漪,像是打碎了面镜子似的。
沸腾的茶水弥漫着一阵阵的白雾,元韫浓捧着本书,寂静地坐在那里。
孙鹃纨一直都觉得元韫浓好看,犹如山月般动人的秀丽。
瞧着静静的,默默的,柔柔的,细水长流的,没什么危害的模样。
这样的长相,偏偏还带了久居高位的贵气和傲慢,发起狠来的表情,就算是想要杀你也是可爱得很呢。
就像之前元韫浓支使小满拔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也觉得元韫浓很好看。
真脆弱啊……真漂亮啊……
孙鹃纨在心里感慨。
忽而风雨大作,模糊了元韫浓的眉眼。
孙鹃纨走到了元韫浓面前,“郡主既然在煮茶,那我能不能讨一杯热茶喝?”
元韫浓弯起唇角,“喝啊,尽管喝,我有的是茶。”
于是孙鹃纨站在檐下,接过了元韫浓递过来的一杯茶。
“裴令仪果然把所有好茶都送到郡主这里来了。”孙鹃纨一面喝茶,一面感慨。
“哈哈,那是他孝敬我的。”元韫浓玩笑。
孙鹃纨又开始感慨了:“我和郡主见第一面,就能互相把刀架到对方脖子上,现在居然还能站在同一檐下喝茶谈笑,命运可真是神奇的事物。”
“孙副将都到了回望往事,感叹世事的年纪了吗?”元韫浓托着脸。
“不,我只是顺道替殿下来看看郡主。”孙鹃纨笑了笑,“郡主冷吗?要不要我替你拿个手炉来?”
元韫浓摇头,“都快要夏天了,要什么手炉。孙副将那么关心我的话,不如替我去拿盘糕点来,我饿了。”
她自然地使唤周围的一切人。
“郡主想吃什么?”孙鹃纨问。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元韫浓回答。
孙鹃纨便去取了盘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来。
应该是元韫浓吩咐过了,这糕点早早地就备下了。
等她撑着伞,端着点心回到元韫浓帐前,檐下早就没人了,椅子茶具一堆东西摆在那里,元韫浓早早回帐子里了。
元韫浓没合上帘子,瞥见孙鹃纨站在外边,又平淡地支使:“放在桌上吧,顺道把外面那些东西给我搬进来摆回去。”
孙鹃纨依言照做。
她一面搬,一面感慨万千。
自古道:容易折磨才子气,最难消受美人恩。
才子缺乏刚毅之气,志气容易受到打击而消沉。美人多矫饰之态,很难伺候,恩情是最难享用的。
裴令仪也是很强悍的,自小跟在元韫浓身边,接受元韫浓一切的娇纵任性和坏脾气,哪怕是无理取闹也能应对自如。
孙鹃纨又偷偷瞟了一眼元韫浓,元韫浓斜靠在床边,慵懒地欣赏自己的蔻丹。
她只簪了根素净的玉簪子,柔软的乌发衬得莹润的瓷面更白了。
真不知道什么样天赋异禀的画师,才能画出她的半分神韵来。
孙鹃纨光是看着,就又爱怜了起来。
算了算了。
她心想,残忍是美人的天性。
摆好了那些物件,孙鹃纨又笑吟吟地端着桂花糖蒸新栗粉糕,送到元韫浓面前,“郡主请吃吧。”
元韫浓轻轻哼笑了一声,捻起一块粉糕吃起来。
孙鹃纨看元韫浓吃点心,觉得心情愉悦,“唉,还是郡主好啊。成日里看裴家那几个男人,都看腻了,整天就知道打仗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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