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突然间有些心慌意乱,挪开了视线,“这又是怎么伤的?”
“早就没事了。”裴令仪的嗓子有些暗哑。
“你说。”元韫浓坚定地说。
“上阵的时候,徐氏的人从背后拿枪捅过来,我那时候正跟北凉人拼杀,顾头不顾尾,一时不察才被伤到的。”裴令仪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他第一次上沙场,不但要面对强悍的敌人,还有谨防同伴的背刺。
可他偏偏也还是活着回来了。
元韫浓闭了闭眼,“我知道他们没想让你活着回来……”
“可我还是活着回来了。”裴令仪露出笑。
“徐氏……”元韫浓暗自咬牙。
裴令仪笑了笑,“阿姊放心,虽然没有证据能拿下他们,但是那些人现在都已经在地府碰面了。”
正如他们想要对付他一样,战场上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并不是难事。
“清都。”元韫浓伸出手,依然下意识去摸裴令仪的脸。
裴令仪没有躲闪,目光微微闪烁。
手伸到一半,元韫浓意识到不妥,这不是前世,而裴令仪如今也已经是四品官了。
但裴令仪握住了她的手腕,脸颊主动贴上了她的掌心。
裴令仪捧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眼眸低垂,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似乎极其的眷恋。
元韫浓衣袖的绸缎如同云霞般轻软,在裴令仪蹭她手的时候,也蹭过裴令仪的脸庞、嘴唇和指掌。
裴令仪顿了一下。
掌心贴着裴令仪的脸庞,他鸦青的睫毛还轻轻扫过了元韫浓的手指,柔软的触感。
这个举动明明前世有过,今生也出现过很多次了,但元韫浓在此刻却意识到不一样了。
“清都。”元韫浓再一次喊道。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阿姊。”裴令仪抬起眼睛望向元韫浓。
明明他的姿态在放低,在示弱,元韫浓却感到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裴令仪弯起唇角,“阿姊在想什么?”
元韫浓别过脸,抽回了手,“没什么。”
她抽手的时候,裴令仪能感觉到她的袖口从手掌里如同流水般被抽走。
裴令仪下意识要收拢指掌,要去抓住。
但是绸缎丝滑柔软,就那样轻飘飘地被抽走了。
什么都没剩下。
裴令仪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愣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却诡异地感到了痛感,好像柔滑的绸缎竟然犹如刀刃般,划破了他的手掌。
他还是留不住元韫浓的。
跟之前一样,那一次他半跪在地上给元韫浓套上镶了东珠的绣鞋。
元韫浓起身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裙摆上用金丝勾勒的琼花闪烁了一下。
冰凉的丝绸锦缎从他微微发冷的指尖划过,却让他不禁如同被烫到般地蜷缩了手指。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轻轻拉住了元韫浓的裙摆。
元韫浓停了下来,偏过脸低头看他,“怎么了?”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如酥小雨,轻叩琉璃瓦,清越又绵密。像牛毛,像花针,丝丝缕缕。
而元韫浓垂眸望过来,鸦青色的眼睫半覆着翳珀般的眼睛。
像是梦被惊醒了一样,他惊惶地松开了手,任由裙摆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那时候他握不住的裙摆,这时候他留不住的袖口。
云泥之别。
裴令仪眸光晦涩,无尽的遐想与沉思。
“阿姊。”裴令仪又喊了一声。
元韫浓再看过去,裴令仪抬着水润润的眼睛看她,似乎很委屈。
“阿姊,我很疼。”裴令仪软声说道。
“刚刚不还说不疼吗?”元韫浓瞪他。
裴令仪笑着握住元韫浓的手,“方才有外人在,我强撑的。”
哦,也是,在下属面前也不能露怯说自己疼。元韫浓理解了,叹了口气。
“很疼吗?”元韫浓略带怜惜地看着裴令仪身上的每一处疤痕。
“阿姊替我处理过,就好多了。”裴令仪的眼睛含着笑意。
元韫浓轻咳一声:“我医术也只是三脚猫功夫,还是得让大夫看过,不能躲懒知道吗?”
裴令仪乖巧应声:“我知道的,阿姊。”
二人又在画舫内坐了一会,聊了片刻。
元韫浓想到裴令仪还得处理后续的事情,便道:“你先去处理吧,早些处理完便早些回府上喊大夫来看看。”
“阿姊要走了吗?”见元韫浓起身,裴令仪也站了起来,“我送阿姊。”
“不必。”元韫浓笑,“京城里就这几道路,难不成还不认得了?再说了,既有车马,又有霜降小满在。”
裴令仪披上衣裳,“那我送阿姊到岸边。”
元韫浓没有再推拒。
画舫靠岸,裴令仪送元韫浓下船。
元韫浓见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处理完不就马上回府了吗?”
“说的是。”裴令仪笑了笑,“裴九,把食盒拿给阿姊。”
裴九提着个食盒过来,霜降接过,打开给元韫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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