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城的血腥阴霾,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皇子府的上空。
辛久薇强撑着精神,每日依旧去辛云舟房中探望,陪他说话,给他念书,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不敢让哥哥察觉匀城的惊天变故,辛云舟重伤初愈,心脉旧伤未平,若得知父亲命悬一线,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辛云舟何等敏锐。妹妹眼中那挥之不去的忧虑,强颜欢笑下的苍白,以及偶尔失神望向窗外的模样,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试探着问过匀城水患,辛久薇只道外祖家已妥善处理,父亲劳累但无大碍。辛云舟将信将疑,但看着妹妹明显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红丝,终究不忍心逼问,只是心中的疑虑和担忧日益加深。
暖阁成了辛久薇唯一能稍稍卸下心防的地方。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看书、习字、做针线,却常常对着窗外出神,手中的书页半天不曾翻动,针线也屡屡扎到手指。她在等待。等待匀城的消息,等待父亲的生死,等待那个男人……为她带回希望。
萧珣依旧每日都来。时间不定,有时是午后,有时是深夜。他不再仅仅是沉默地坐着,有时会带来一两本新搜罗的游记或地方志,放在辛久薇手边,不发一言。有时会看着她练字,在她某个字结构不稳时,淡淡地提点一句:“这一笔,力可再沉三分。”他的存在,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他在这里,一切有他。
辛久薇的心,在这焦灼的等待和无声的陪伴中,被反复拉扯。担忧父亲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而萧珣那份沉静的、带着强大庇护力量的存在,又像温暖的泉水,滋养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她对他那份复杂的情感,在血与火的淬炼和绝望的依赖中,悄然发生着质变。感激、信任、依赖……交织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更深沉的情愫。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辛久薇毫无睡意,独自坐在暖阁窗边,望着天边一弯冷月。心口那处旧伤隐隐作痛,让她脸色越发苍白。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即门被推开。萧珣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玄色的衣袍上似乎还沾染着未散的肃杀之气,眉宇间的疲惫深重,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时,却瞬间锁定了她苍白的面容。
“怎么还没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辛久薇连忙站起身:“殿下……我睡不着。匀城……有消息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和颤抖。
萧珣走到她面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似乎想将她此刻的脆弱和坚强都刻入眼底。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游夜密报。”
辛久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令尊伤势极重,但已熬过最危险的三日。太医用了王府秘制的续命丹,伤口未再恶化,高热也退了。”萧珣的声音平稳清晰,“虽仍在昏迷,但脉象渐趋平稳。只要不再起反复,性命……当可保住。”
“真的?!”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辛久薇所有的堤防!她眼中瞬间涌上滚烫的泪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爹……爹他……活下来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萧珣肯定地点头,看着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光彩,那光芒仿佛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和寒意。“游夜亲自守在令尊榻前。太医言道,令尊身体底子尚好,求生意志也强,只要精心调理,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辛久薇喃喃自语,泪水汹涌而下,却是喜悦的泪水。一直强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丝缝隙,让她得以喘息。她抬头看着萧珣,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和难以言喻的依赖,“殿下……谢谢您!谢谢您!”除了谢谢,她不知还能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
萧珣看着她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因为父亲生还而燃起的希望之光。这光芒,比任何珍宝都更让他觉得……值得。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丝生疏的迟疑,最终只是轻轻地、用指腹擦去了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那微凉的指尖触碰着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必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这是本王……该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笃定,“至于那‘黑鹞’和幕后主使,本王已有眉目。很快,便会有结果。”
“幕后主使?”辛久薇的心猛地一紧,抓住他话中的关键,“是谁?是谁要害我爹?”她眼中瞬间燃起仇恨的火焰。
萧珣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却没有直接回答:“此事牵扯甚广,你无需知晓。安心等消息便是。本王说过,动你至亲者,必付代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如同誓言般的冰冷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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