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后脑勺坐起来,粉笔头硌得掌心发疼。
阳光晒得后颈发烫,广播里《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混着蝉鸣涌进耳朵——这是高二三班的大课间,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可我盯着篮球架下自己投在地面的影子,喉咙突然发紧。
刚才那个梦里,陈婉的脸裂成黑雾时,我后颈被掐出的凉意还没散。
此刻阳光明明暖得过分,我却觉得校服领口灌着冷风。
"郭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湛瑶正弯腰看我,藏青色发绳在风里晃,腕间黑曜石手链折射着光斑——和昨天她抱怨"体育课跑八百米差点甩丢"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可她额角沾着点粉笔灰,平时最在意的碎发乱蓬蓬翘着,像刚从教室冲下来。
我伸手碰她手腕,黑曜石触感温凉,和现实里一样。"你怎么在这儿?"
"看你趴这儿半天没动,以为中暑了。"她蹲下来,指尖戳了戳我肿起的后脑勺,"谁扔的粉笔?
我刚才在教室改错题,听见'咚'一声,抬头就看你栽这儿了。"
我盯着她身后的教学楼。
三楼高二三班的窗户开着,窗台上摆着苏悦养的多肉——那盆被她宝贝得连王教授借水壶都不让碰的虹之玉,此刻正蔫头耷脑的,叶片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焦黑。
"苏悦的多肉。"我脱口而出。
湛瑶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皱起眉:"她上周刚说要拿出去晒,怎么会蔫成这样?
昨天还好好的......"她话音顿住,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黑曜石手链,"郭晨,你觉不觉得今天操场有点怪?"
我这才注意到,旗杆上的校旗本该是蓝白相间,此刻却泛着灰扑扑的青;跑道边的香樟树,平时总落着麻雀,现在连片叶子都不动,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
"陈默!"我喊了一嗓子。
穿篮球服的男生从器材室跑出来,额角挂着汗:"晨子?
不是说大课间自由活动吗?
你趴这儿装尸体呢?"他蹲下来拍我后背,动作大得差点把我拍趴下,"哎瑶瑶也在?
正好,刚才我去器材室拿篮球,门怎么都打不开,钥匙插进去直打空转......"
他的声音突然变远。
我盯着他运动裤膝盖处的补丁——上周他追着篮球撞树,把裤子刮了个洞,他妈连夜用蓝布补的,补丁边缘还留着歪歪扭扭的针脚。
可此刻那补丁泛着诡异的紫,像被泡在墨水里泡了三天。
"孙医生?"我猛地转头。
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从操场边的紫藤架下走过来,手里捏着个笔记本。
他推了推眼镜:"郭同学,我刚在心理咨询室整理档案,听见你们的声音。"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有道划痕——上周我帮他搬书时不小心磕的,"怎么,又做噩梦了?"
四个人站在篮球架下,阳光明晃晃的,可我后槽牙直发酸。
陈默还在絮絮说着器材室的怪事,湛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翻动(她在查今天的天气预报,我知道),孙医生则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你们觉不觉得......"我喉结动了动,"有些东西,和平时不一样?"
陈默愣了:"哪儿不一样?这不挺正常的?"
"旗杆的旗子。"湛瑶突然抬头,手机屏幕亮着校园官网的照片,"官网上校旗是潘通150C的蓝,现在这面偏青。"她指向教学楼,"还有三楼窗户,现实里是十二扇,我刚才数了,这里只有十一扇。"
孙医生的钢笔尖顿在纸上:"我经过心理咨询室时,门上的挂牌本来是铜制的,现在变成了铁皮。"他推眼镜的动作顿住,"而且......我记得今天该轮到张老师值班,可咨询室里空无一人。"
陈默的脸白了:"操,器材室的锁......现实里是黄铜锁,刚才我摸了,凉得像冰块,是铁的!"
风突然大了。
香樟叶沙沙响,可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盯着自己的影子——刚才还清晰的轮廓,此刻正边缘模糊地扭曲着,像被泼了水的墨画。
"它们在补漏洞。"湛瑶突然攥住我手腕,她的手凉得惊人,"之前那个梦太急,破绽太多,所以现在这个梦在根据我们的记忆修正细节。
但修正需要时间,所以会有新旧细节重叠的地方。"
"什么它们?"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
那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看见紫藤架的阴影里爬出黑雾,香樟树下的阴影里爬出黑雾,连湛瑶手机屏幕的反光里都爬出黑雾——它们汇集成一团人形黑影,眼窝处泛着两点幽蓝,和青铜门上的云雷纹一个颜色。
"又醒了?"黑影的声音像两个人同时说话,一个是陈婉腐烂的沙哑,一个是王教授平时的温和,"真麻烦。"
陈默踉跄着后退,撞在篮球架上:"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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